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盛世逍遥(宠文) 作者:公仪狐狸 文案 难道作为穿越女,就必须要经过百般折磨才能奔赴小康? 这是谁定的规矩! 这辈子她偏偏就打算在这盛世里做个富贵闲人,自在逍遥。 本以为身为陆家嫡女的最大好处是吃穿不愁,爹娘疼爱。 谁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 “长秋恩爱古何曾,一门父子皆侯爵。” 她堪称史上最不可思议的皇后,荣宠后宫,一枝独秀。 说她“娇妒”如何,说她“霸道”又如何,有人就是爱她这个调调。 有关文文 ①本文原型是明孝宗朱佑樘,但是是架空 ②关于本文主角,男主温油深情,女主开朗逗比 ③穿越甜宠文,1V1,日更或者隔日更3000+,不定期小剧场奉上 本文贯彻的主旨就只有一个字,甜!喜欢虐的妹子们╮(╯▽╰)╭抱歉啦~ #想了一下,还是扫个雷,不喜千万别戳# ①关于这篇文的女主!女主逗比萌哒哒,喜欢演戏,所以才加入娱乐圈,也由于身在娱乐圈,见过很多是非,但因家庭背景,是非不会找上她,所以本身前世没吃过什么苦。因为是古言,以上这点我在文中就一笔带过了orz(很多人雷,所以觉得雷的还是别戳了(⊙o⊙)谢谢么么哒) ②本文不是讲女主成长记,非宫斗!非宅斗!女主不耍心计,主感情线,甜宠文 ③第一次长篇练笔,问题很多,能戳进来狐狸表示感谢,鞠躬! ④只是最近古言里面男人戏份严重缩水!被大片心机婊掩盖!所以这里只想塑造这样一只男神!没有别的意思=_= 内容标签:甜文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子衿,齐煜 ┃ 配角:齐烁,齐老安王,以及一干酱油 ┃ 其它:甜文,穿越   ☆、有女子衿   二月时节,草长莺飞,杨柳拂堤,水泽草木间蒸发的雾气瞧着很是醉人。   驿道上远远驶来一列车马队伍,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引得道路两旁栽种庄稼的农妇们纷纷抬起了头,淳朴的面容上满是羡慕,心中料想着约莫又是哪家富贵大官儿的家眷。   其中一辆马车侧窗的帘布被掀开了,露出了一张温婉的脸庞,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俊眉修眼,顾盼神飞,两腮好似那新鲜的荔枝,肤质细腻,观之可亲。   “夫人,还是将帘子放下吧,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吹不得风。”一位面容清秀的青衣婢子在她身后微蹙眉毛,面含焦色,“若是被老爷瞧见,又要训斥婢子不会照看您了。”   “他这会子在前面看路呢,不碍事的,好不容易离了那是非之地,也让我稍稍松口气,偷得半刻闲,可好?”女子闻言后,却是扭头看着婢子微微一笑,眸色流转间,说不出的光彩照人,般般入画。   那婢子望着面前夫人的笑靥不由有些感慨起来,夫人这些年愈发好看了,记得刚来陆家的时候,只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间还带着一股子闺中小姐的怯怯稚气,不过才十年的功夫,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明艳之极,饶是动人。   “老爷。”帘外突然传来车夫低沉的嗓音,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女子先是一愣,继而飞快地松开手,不自然地拨|弄了一下额上的发丝,面颊上浮现一抹胭脂红,竟将她柔美端庄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娇俏。   身旁的青衣婢子垂下了头,唇角可疑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不过倒是半句话也没说,待那车帘被掀开后,赶忙起身向来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方才你们可是在说些什么?我怎觉得采苓的模样瞧着像是在笑?”男子声音温雅,眉如墨画,目若朗星,周身一股子浓郁的书卷气息,看着分明是个读书人。   女子轻咳了一声,面颊红|润,颜色如朝霞映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是直直地望着他,嗔怪道:“你瞧得倒是仔细。”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移动了起来,男子勾唇一笑,来到女子身边坐下,揽着她,将头抵在她的发上,柔声解释,“可是醋了,我只是担心你,如今有着身子,万事都要小心些才好。”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望着女子的双瞳剪水,又轻声叹道:“这毕竟是我们的骨肉,我不想让他有半分闪失。”   女子清眸间流盼着丝丝动容,她将头倚在他的怀里,“夫君,这一胎,我希望是个女儿。”嗓音若娇莺初啭,嘤然有声。   “怎么这样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男子话语刚说到一半儿,便瞧见娇妻的眼神有些幽怨地味道,赶忙改口问道:“为何想要个女儿呢?我倒是觉得,若是个男孩儿,待他长大后,也可帮衬些轩儿。”   “轩儿的本事你我何须担心,现在还只是幼学之年,便百伶百俐,俗话说,三岁看老,轩儿可不止三岁了,再说,我可是希望他能和你一样,到时候金榜题名,也好娶个贤惠的妻,做个文人总比做个商贾好多了不是?”她轻轻捶了一下男子的肩膀。   便是在官场也可帮衬着些啊,不过瞧着怀中人那满脸期望的模样,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不住地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叹道:“其实只要是咱们的骨肉,不论女儿还是男儿,我都一样喜欢。”   女子点了点头,倚在他的身上,不再说话了,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温馨恬静之极。   车队在驿道上缓缓行驶,天色渐渐暗沉,点点胭脂色的霞光浸染了一整片天,如同醉酒的美人,面颊上带着两坨浅浅的红晕,男子瞧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将帘布放下,微笑着注视着怀中熟睡的妻,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便一定会喜欢。   夜半时分,明月光华如水,澄澈的光芒泼洒下田垄间,将那些庄稼纷纷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碎银,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壮汉颈间搭拉着一条汗巾,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一步一步地在田地间的小径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了某棵庄稼。   突然,他的脚步有些迟疑,忍不住扭头向后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黑夜,让人莫名的心生恐惧,不由浑身打了个颤,还是快些回去吧,孩子他娘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有人吗?快来人啊!”这一声很是响亮,一下子穿透了夜幕,传入了壮汉的耳中,他猛地直起了身子,再次扭过头去,这回他听得很清晰,是真的有人在喊,壮汉醇厚的面颊上浮现出了紧张的神色,大晚上的,这声音也只有从田地那边的驿道上传过来了。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急着喊人!   想到这里,壮汉便急忙往那声源出跑去,等他来到了田垄边缘后,却不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这是多混乱的场面啊!   驿道上停了一列车马队伍,来来往往的人,人人面色凝重,婢子们拿盆的拿盆,倒水的倒水,其中一辆马车内还不时地传出妇人凄烈的惨叫,这种情形,他只见过一次,就是孩子他娘生娃儿的时候!   竟然有人在马车里面生娃儿!这不是要害死人吗!他赶紧来到那辆马车前,打算制止这种行为。   陆承焕这会儿整个人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平日里那温雅沉稳,浓郁的书卷气息全然消失,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竟然会早产!   自从得知妻子再次有了身子以后,他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不论什么,只要是看起来危险的物件,他全都吩咐下人收了起来,甚至,连桌角等尖锐的地方,他都命人用棉布包扎好,更别提吃的那些补品,均是他亲自采购,盯着煎熬出来的。   伺候妻子起居的那几个婢子,也是他从自己身边拨过去的......就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却还是出现了这种意外。   “你们不能让她就在这车上生娃儿啊!”略显粗犷豪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使得陆承焕猛地回过了头,便瞧见一淳朴壮汉面含焦色,眸色认真地盯着马车,他微微一愣,但此刻也没那闲功夫询问壮汉是谁了。   陆承焕神色一敛,快步来到他身边,“为何?”   “马车哪里有地方经得起生娃儿的人折腾。”壮汉有些急,“你们有产婆跟着么?”   陆承焕摇了摇头,“并无,我们都未曾料想到她会早产。”   “那生过娃儿的人,有么?”壮汉搔了搔头,其实他对生娃儿也只知道一点儿,本来专门问了问产婆这事儿,是打算以后要是孩子他娘再怀上了,他便可以自己来,不用花银子请产婆了,谁知道,这实在不是他想学就学的会的,也就放弃了。   “有,在里面。”陆承焕这时也瞧出来了,面前这壮汉对这种事情同样也只是一知半解,但他也是好心,所以还是抱拳感激道:“多谢兄台赐教了。”   “等下,这位老爷,让我来帮帮你夫人吧!”   陆承焕诧异地抬起了头,却见一位布衣荆钗的妇人站在田垄边缘,面上带着些许慌乱,但瞧着很是端庄,有股小家碧玉的气质,谁知,他还未说话,却听见身边的壮汉道:“孩子他娘?你怎么来了?”   那妇人快步来到壮汉身边,瞪着他,嗔怒道:“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先帮帮这位老爷和他夫人,其他的咱们回去再聊。”   “哦哦,也是。”壮汉又搔了搔头,淳厚面上泛着红光,不自然地笑了笑,看着陆承焕紧张道:“大老爷,我这媳妇儿对这些东西会那么点儿,让她帮帮你家夫人吧!”   陆承焕这会儿正好也很急,闻言便点了点头,“有劳了。”多一个人去看看自己的妻也好,都这么久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他记得轩儿出生的时候也没要这样长的时间,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时间慢慢流逝,里面却还没有传出孩子的哭声,这让在外面等待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急了,尤其是陆承焕,几次想扯了帘子上去瞧瞧,还好壮汉将他拉住了,“大老爷,别急,我老家有句俗话,生娃儿的时间久一点儿,生出来的娃儿聪明!这说明你家的娃儿一定是个聪明讨喜的!”   ——哇!   伴随着天边微露的一抹烟罗紫色的霞光,一道嘹亮的哭声响彻云霄,陆承焕顿时神色一松,就要上前掀开车帘,却见采苓掀开了帘幔,那位布衣钗裙的妇人面带着笑意走了下来,怀中抱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娃娃。   “大老爷,恭喜,是个漂亮的女娃。”妇人将孩子递给了他,温声道:“其实刚生出来的娃娃都这样,这位看着已经很漂亮了。”看着怀中那小家伙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墨玉般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动着,端是活泼灵动,陆承焕不禁笑了起来。   “小家伙,就是你折腾的大家一整夜不得休息,等下随爹爹去瞧瞧你的娘|亲,她如今可是如愿了。”说罢,又对着面前的妇人和壮汉弯腰行了一礼,温润的星眸中,此时带着无以言表的感激之情,“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们才好。”   “有啥好谢的!我们现在也高兴着呢!”壮汉洒脱一笑,又看着身边的妇人道:“是吧,媳妇儿。”   “就是就是,大老爷还是赶紧去瞧瞧你家夫人吧,我们两口子也得回去了,不然我家那小子不见我人,又该叫唤了。”妇人清秀的面容上陡然升起了两朵红云,带着农人特有的淳朴憨厚。   陆承焕也不推脱,点了点头,便向马车走去,他也的确想去瞧瞧自己的妻了,折腾一夜,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采苓刚掀开帘布,陆承焕便不由蹙起了眉毛,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一想到妻子所经历的痛苦,他便心疼了起来,车厢内置的软铺上,一位面色发白的女子正望着车顶发呆,她的身体此时还有些吃不消,不能动弹。   陆承焕抱着孩子来到她身边坐下,语气竟比往日还要轻柔上几分,“令仪,瞧瞧我们的女儿,方才有人说,她一定是个聪明讨喜的孩子呢!”   女子微微扬起了唇角,模样瞧着十分虚弱,“夫君,你说,我们该给她取什么名字好呢?”   “诗经有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令仪,唤她子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大开的作品,练笔文,喜欢就收下叭!   ☆、意料之外   烛影微动,红纱轻扬,丝丝暧昧,顺着那逐渐上升的薄烟,一点一点地侵蚀了整个喜房。层层逶迤的帘幔后,但见一女子端坐在喜床之上,平铺在地上的宽大裙摆,犹如盛放的红莲,妖|娆妩媚,如此艳|丽的颜色,愈发称得新娘裸|露的肌肤赛雪,莹白光洁。   空气,在此时,也近乎凝滞。   “阿嚏——”   这一声,若是放在平时,大约可以直接忽略,可是在此时此刻响起,却是十分突兀,硬生生地打破了之前的静谧氛围,而“始作俑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依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坐姿仍然优雅端庄,但微微发白的指尖,却瞬间暴露了她内心的忐忑不安。   能不紧张么?自己居然要嫁人了,子衿抿着唇,盯着盖头下方露出的一点点空间,默默发呆。   十五年了……   一个月前,京城陆府。   此时正是阳春时节,陆府后园内花团锦簇,池塘中绿波荡漾,潺|潺流水透着春意融融,微风带着暖意袭人,风光正好。子衿歪坐在秋千上,脸上搭着一本书,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她的身上,碎金屑般的光芒,分外耀眼。   “你个小丫头,端个茶都不会,要你何用……”   突然,略显尖利的女声在不远处不合时宜地响起,子衿听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却是不起身,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小憩养神,采苓最近在小贩处吃了些闷亏,心里有些憋屈,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生气,大约又是哪个小丫鬟不会做事,平白的触了采苓的霉头,一般这个时候,道个歉认个错,采苓也就不会再追究了。   “……那不如我去请示夫人,将你撵走得了,老爷还能少养你一张嘴。”   但不知道今天那小丫鬟又说了些什么,采苓的火气非但没消,竟还有逐渐上升的趋势。撵走?这可就闹大了,子衿叹了口气,一手将脸上的书拿了下来,一手将搭在胸前的乌发撩到身后,向声源处望去。   但见重重花影后,一身着藕色春衫的小丫鬟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发髻凌|乱,模样可怜至极,采苓站在她面前,只是不住的厉声呵斥……子衿见状又是一叹,她随手将书搁在秋千上,然后穿过小径,向两人走去。   “采苓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地面太滑了,我站不住脚……求求你,别撵我走……”   直到走近了,子衿才发觉,这小丫鬟真真是狼狈之极,除了衣服上沾满了泥巴,手上也是,如今捂着脸哭,更是弄得脸上也有,泪水混杂着泥土,污迹斑斑,惨不忍睹,她忍不住开口替小丫鬟解围,“谁说真要撵你走了,采苓在吓你呢,以后做事可得仔细点儿了,还不快去洗洗,洗干净了再将秋千上的书送回我房里。”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奴婢这就去!”小丫鬟赶紧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撒腿就跑,那模样,分明是在害怕采苓又喊住她,将她撵走。   采苓一直盯着小丫鬟慌张逃离的背影,等到小丫鬟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扭过头来,望着子衿,有些纳闷儿,“小姐怎会管起这些事儿来了?”她太了解这个小主子了,平日里就是个懒懒散散的主儿,任何麻烦的事儿都不愿意掺和,但今日居然舍得出手帮了这个小丫鬟,可真是奇事一桩啊。   子衿先前正望着小丫鬟离开的地面出神,水亮的眸子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听到采苓的问话,她才抬起头,墨玉般的眼睛明亮澄澈,仿佛倒映了万里晴空,又好像看透了人世间的浮沉飘零,一片通透,她眨了眨眼眸,轻笑道:“谁叫本小姐善良大度心肠好呢……”   那清越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得意,惹得采苓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无奈地摇着头,眼眸中,波动的笑意,似乎快要溢出眼眶,数九隆冬瞬间化为了春意盎然,气氛顷刻间缓和了不少。   二人说笑间,又一个小丫鬟端着茶走了过来,看到她们后,先是脸色一变,转而颔首低眉,放缓了脚步,微微行礼,见二人都没有说什么,小丫鬟又直起身,端着托盘准备继续前行。   “慢着。”   小丫鬟闻言,飞快地抬起头望向子衿,眼中慌乱的神色一闪而逝,“小姐有何吩咐?”她端着托盘的手,明明在微微发抖,可形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但谁知过了许久,也没听见子衿发话,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方才阿月摔了一跤,腿摔破了,现下正在屋内抹药,她腿脚不便,就让我替她给夫人送茶,小姐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儿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子衿似笑非笑地望着小丫鬟,唇角微扬,“不用你来……”她伸手接过小丫鬟端着的托盘,明明十指纤细,却极有力度,“正巧我找娘有些事儿,这茶,我来送就好了,你下去吧,那个丫头摔得不轻,受了惊吓,你去陪陪她。”说罢,也不管那丫鬟的脸色如何难看,只对着采苓微微一笑,就离开了。   这种手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好么?   看见地上那摊油水,她真的很想揪住那丫鬟质问一下,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不是?这油水不是你家的,可也不能这么糟蹋啊!节约光荣浪费可耻好么!   子衿端着托盘,来到了爹娘的房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就欲敲门,然而,还没等她挨上门扉,便听见里面传来了极不和谐的声音,怎么说呢,恩,颇为激烈,她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爹娘一向是恩爱非常,平日里秀恩爱秀得不忍直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一个谦和有礼,一个温柔端庄,简直是夫妻中的典范,连子衿都忍不住因为这两人,而再次相信世间的爱情了。   这样好的感情,爱都来不及,到底为何会突然争吵起来呢?子衿微微蹙眉,墨玉似的瞳孔里,流转着一抹好奇,她将托盘轻轻地放在脚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紧贴在门缝处,仔细听着门内的声音,她要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八卦心理,她只是担心爹娘的感情会破裂罢了。   “我绝对不同意!”女子的声音带着怒气,细细听来,竟有些许颤意。   “……令仪……我也是没办法,他的话,谁敢不听……”这声音透着极度的无奈之情,子衿甚至可以想象出陆承焕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双眉紧皱,哀愁万分。   “那……安王呢,安王就不可以么?当年安王初到淮洲之时,你不是也很看好他们么……”女子似乎挣扎了片刻,微微停顿后,却又不甘心地开了口。   “此一时,彼一时,令仪,你莫要为难于我……”浓浓的疲惫之感蔓延开来,连子衿都忍不住为陆承焕打抱不平。   安王?齐烁?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双眼睛,那双眼眸似一潭深泉,瞳孔漆黑,像漩涡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下沉沦陷,有种勾魂摄魄的独特魅力,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却好似蛛丝那样,能够紧紧的抓|住对方的身形,难以逃脱。   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她是有些惊艳的,但是……   子衿直起了身,双眉紧蹙,瞪着房门,有些不能理解方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怎会扯到他身上,那小子十岁的时候偷偷跑出宫,跟着哥哥来到淮洲老家,从第一眼开始,便是一副与她八字不合的模样,后来更是整日里以欺负她为乐,空有一张不错的面容,所做的事情,却是令她发指。   记得有一日,她被气急了,一张嘴,就咬了他的手一口,牙印至今依旧清晰可见,而娘方才居然说……看好?看好什么啊!   “呵呵……你这是,在听墙角么?”   正当子衿一个人默默地在心中数着小九九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声线华丽性|感,韵味无穷,如同钢琴缓奏,那声音明明好听之至,却令子衿心头一颤,身子猛然僵硬,她真的吓到了……   子衿木然地转过身,便见来人一袭低调的墨色锦袍,容貌俊朗无俦,眉如墨画,蝶翼般的睫毛下,是一双浅黑色的眸子,有如琥珀般纯粹到极致,手里拿了个细长的锦盒,气态高华,举止雍容闲雅,分明是一副天生贵胄的模样。   看到子衿转过了身,他不急不缓地拱手作了个揖,然后施施然地站着,任其打量,面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反而挂着温和的微笑,清浅,却如陈酿般迷醉人心。   如沐春风。   “你……是谁?”   ☆、被迫报恩   暮色四合,雏月初悬,天际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浅红,风吹得枝头的树叶簌簌作响。   陆府的琼华阁内寂静无声,金炉中的篆烟袅袅升腾,空气中渗透了丝丝缕缕沉香的气息,熏得人倦懒无比。   子衿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捏着一页书纸,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又舒展开来,看起来似乎是在非常认真地看书,可实际上,只有贴身侍奉她的丫鬟从云才知道,小姐保持这个姿势又足足有了一个时辰,记得一个时辰前,自己就已经以奉茶为由,提醒过小姐了。   从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再次上前提醒她,却不想,子衿突然直起了身子,将一直撑着额头的那只手甩了甩,又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脖颈,然后,她端起了案上的茶盏,递到唇边,从云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衿将那杯凉透了的茶灌进嘴里……   那动作,怎一句豪爽了得。   “咦?”   子衿放下了茶盏,漫不经心地向窗外瞧去,秀|挺的眉,却在这一瞬间,微微蹙起,墨玉般的眸中,闪动着几分困惑,怔了片刻后,她又收回目光,看向坐在香几边做绣活儿的从云,奇道:“今日的天色,怎暗得这样快,难道说,发生了天狗食日这等奇观?”   “噗——”从云一口气没憋住,猛地笑出声来,看着子衿脸色有发黑的趋向,她赶忙止住了笑,摇头道:“小姐,已到戌时了,怕是您看书看痴了,忘了时辰。”   此言一出,子衿先是一愣,继而白净的面颊上陡然浮起两片红霞,哪里是看书看得呢,起先是因为闲着无聊,这古代又没什么她喜欢的娱乐设施,所以才寻了本话本随意看看,后来却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早上遇见的那人……   看着从云笑意十足的眼睛,她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今日,可有一小丫鬟送书来?”   从云了然一笑,却不点破,只是接下子衿的话题,轻声道:“小姐不提,我倒是忘了,那丫头是夫人处的,名唤采月,刚来府里没多久,人倒是不错,做事也利索,只是太过老实了些,怕是得受些委屈才会变机灵。”   子衿闻言点了点头,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从云也不打扰,兀自做着绣活儿。   “改日,你去找找采苓,将那采月要过来。”突然,子衿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她提的要求再正常不过。   从云闻言倒是愣住了,她停下手中的活计,颇为诧异地望向坐在桌案前的子衿,难道小姐打算帮那采月?不是吧,小姐何时同情心这样泛滥了……虽说这采月在夫人处,时常会受些委屈,这事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知道,只是……   “这天下,可怜之人多了去了,我总不能都去相助,这是世道的问题,得从根本上解决,再说,人总是要受些苦,才能成长,自已去适应这个世道才是王道……空等着世道来适应自己,你觉得,那可能么?”   这是子衿十二岁的时候所说的话,从云至今都还记得。   “小姐是打算让这采月和从影她们一起么?”对于主子们的决定,做下人的就算再不能理解,也只能听从,就算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婢,那道理也是一样的,甚至得更加谨慎,方才那诧异的眼神已是大忌,虽说小姐不在意,可是若被别的人瞧见了,又得在她背后嚼舌根了。   “不必。”子衿从盘中拈起一颗蜜饯,向半空中一扔,然后快速抬起头,待准确无误地用嘴接住了那颗蜜饯后,方才笑着继续说道:“你不是也说她需要些历练么,那便继续让她历练一阵子吧,等到她足够机灵了,我自有地方需要用她。”   从云这下却是再也憋不住了,毕竟她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心智再如何成熟稳重,也跟不上陆子衿整整两世的思维,虽然心里风起云涌,思绪万千,但却硬是将那快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了回去,只拿双眼不住地打量着子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是有什么要问的?”子衿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从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云闻言却是嗫嚅了片刻,几番欲将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话说出口,可都在最后关头闭紧了嘴巴,最后,她只得挫败地垂下双眸,摇了摇头,“没有,小姐。”   “对了小姐,今日——”从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说了个开头,门外便传来了嘹亮至极的声音,硬生生地将她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小姐!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伴随着那道呼喊,子衿瞧见一身着葱青色薄衫的小丫鬟从门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她扶着门框,边喘着粗气,边快速地说道:“少爷方才已经进了府邸大门,此时大约和老爷夫人呆在一处,小姐快些去吧!”   在如今的京城陆家,能被唤作少爷的,也只有陆子轩一人罢了。   早在少爷二字刚传入子衿的耳朵里时,她那双如同墨玉般澄澈的眼眸便睁得大大的了,此时得知了确切位置,更是拔腿就往外冲,一眨眼,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内。   从云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指尖,许久,才木然地抬起头,“你先下去吧,夫人怕是会留小姐一同用饭,暂时不会回来了,我一个人去瞧瞧就行了。”方才,她正准备拉住小姐,可谁知对方却如同一阵飓风般的从她身边飘过,这速度,真的是一个闺中小姐跑出来的么。   从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传出了一阵阵笑声,嘤然宛转,很是响亮清脆。娘,虽然里面坐着的是你的丈夫和儿子,但你就不能稍稍矜持一些么?大家闺秀有你这样的么?子衿摇了摇头,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扉。   此时大厅中,除了坐着她的双亲外,还有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袍的男人,光看侧影,她便知道是谁,见到此人,子衿顿时眉眼一弯,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哥。”   男人转过了身,他的肤色雪白,面容犹如冰瓷一般光洁,带给人淡淡的疏离之感,清冷似莲,但因着之前是与爹娘在一起说话,所以并不显得太过冰冷,可是在看见子衿的那一瞬,表情却明显比之前更加柔和了些许。他点了点头,示意子衿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谁知子衿刚坐下去,她娘|亲有些闷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唉,来了只知道看哥哥,竟也不向自己的爹娘问个好,真是伤心啊。”   “还说呢,哥哥回来了竟也不知会我一声,若不是丫鬟跑去告诉我,我不是得到明日才能见着哥哥?”子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透过袅袅烟雾,一双杏目凉凉地瞅了二人一眼。   “这不是刚准备告诉你,你自己就先来了嘛。”纪令仪赶紧笑着解释。   “……”子衿闻言挑了挑眉,喝茶的动作立刻停顿了,半晌过后,她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子上,微微俯身揉起了肚子,双眼微眯快速扫了身边三人一眼后,又马上闭上,可是那饱含痛苦一眼,却让三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可是茶太凉了?”陆承焕颇为担忧地望向子衿,如墨的眉轻轻拧着。   陆子轩瞥了眼桌上还在冒烟的茶,又看了眼身边弯着腰的子衿,紧皱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清冷的眸光里掺杂了一丝好笑的神色。   “饿了。”子衿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子轩那一副了然的神色后,便直起了身子,仿佛方才那个万分难受的人不曾出现过一样。她轻轻呲了一声,随手拿起那杯没喝完的茶,一口饮尽,“被我骗了那么多次,竟还能上当。”   “……”   几人用完饭后,纪令仪强硬的将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赶走,只留下了子衿一人,说今夜要与她说些体己的话。   “娘,你要与我说什么?”子衿窝在床的内侧,自从她长大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和纪令仪躺在一张床|上睡了,现在娘近在眼前,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很是开心。   纪令仪却是不大好受了,看着女儿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几乎不敢对上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子衿,你告诉娘,你喜欢安王么?”   子衿眨了眨眼睛,她总算明白了娘今夜突然摆出一副要与自己彻夜长谈表情的原因了,敢情是为了给自己做媒啊,想起早上偷听到的话,她越发觉得可能。齐烁那小子,若是自己年轻个几十岁,倒是很有可能喜欢上他,可惜,她已经是活过两世的人了,那种小屁孩儿……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自己的娘,当对上了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她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垂下眼眸,做羞涩状,“娘,你说什么啊,我只想一辈子陪着你和爹爹还有哥哥,不要出嫁。”   “这可不行!”纪令仪立刻拒绝,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子衿,“我们可不要你陪,我有你爹就够了,你若是不喜欢安王,那就嫁别人,你若是喜欢……”她突然顿住了,隔了许久,才微微一叹,“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便去和你爹说说,总会想个法子,让你嫁给他。”   难不成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想让自己嫁给安王?子衿纳闷儿地看着纪令仪那副凛然的模样,“娘,怎么了?”   可谁知纪令仪只是摇头,“你先告诉娘,你到底喜不喜欢安王?”   子衿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捉急啊!但同时心里又滑过一阵暖流,若不是爹娘顾忌她的心情,怕就不会如此和她商量了吧,古时候特有的包办婚姻,她又怎会不知?只得老实回答道:“不喜欢。”   纪令仪像是舒了口气,她下床取来了一个细长的锦盒,递到子衿面前,示意她打开。   这不是早上那人手里拿着的盒子么?子衿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掰开暗扣,只见里面除了一幅卷轴,其他什么都没有,子衿更加纳闷地看了纪令仪一眼,解开系绳,将那卷轴打开,待看清上面所画之物时,却是一怔。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曾经被纪令仪她们带去了一处人家,据说,那是她们陆家的恩人,若是没有他们,自己和娘便早就不在人世了。   而这画上,正是当年几人拜谢这户恩人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插播一条小剧场:   (月黑风高夜)   某男主:为什么我的戏份还没有到来??   作者菌:表急表急,女主刚刚穿越过来,你要让她适应环境不是?表忘记了,你是暖男,你是要宠爱女主一辈子的男主,怎么可以抢女主的戏份?   某男主:......我也要适应环境啊!   作者菌:你适应毛线啊,你的前半生就是两字形容,“苦逼”,你还要等着女主来救你出水火之中,和你爹的妃子们斗志斗勇呢!你不用适应,你只有等待和忍耐   某男主:(愤怒)那我要干嘛?   作者菌:你只要讨好我O(∩_∩)O哈哈~   公狐狸   2015.1.20   ☆、误喝药酒   算起来,她呆在这个世界已经足足有了十五年,虽然起初的时候,有些惊恐不安,但这些年,她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身份。早知有今日的不是么?既然避不开,那就迎上去,她对此早已做好了准备,古代的官家子女,哪里会有真正自在逍遥的人呢。   子衿怅然一笑,怔怔地望着脚上的绣鞋发呆,大红的织锦上,绣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看起来很是漂亮精巧,这样的鞋子,她在前世也是穿过的,不过却与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时是做戏,而此时,确是真的。   为她量身打造的锦绣华服,云纹绣鞋,此时穿在身上,却不甚舒适。   “王爷。”   门外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子衿一晃神间,便有人进来了,她咬着唇|瓣,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随着一阵浓郁酒香扑鼻,她知道,人来了。   看着地面上多出的那一双长靴,还有陌生的气息在自己身边浮动,子衿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时,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平静至极的表情,故作淡定,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锦帕被一点点揭开,她也随之缓缓抬起了头,面前的人,还是那副雍容闲雅的模样,那双浅黑色的眸子依旧如琥珀般纯粹到了极致,韵致天成,虽然周身有酒香弥漫,可是并不见他有丝毫醉意,大红的织锦长袍将他衬的气色很好,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此时却毫无病态之感。   子衿原本已想好了该如何向他谈条件,此刻看着面前那张脸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齐煜眉眼含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他侧首示意一众丫鬟婢子离开,然后微微低头,看着端坐在喜床之上,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明明是个才刚刚及笄的丫头,可不知为何,总给了他一种十分成熟的感觉,看着她头顶那华美的凤冠,齐煜叹了口气,“累么?”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使得子衿一阵错愕,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胡乱点了点头。   齐煜轻声一笑,他的声线原本就十分低沉,此时的笑声更是魅惑之极,极为撩人。   子衿愈发搞不清楚状况了。   忽然,齐煜抬起了手,向她伸来,望着那双愈来愈近的手,子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并没有如想象那般轻薄于她,而是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了那沉重的凤冠,子衿不由垂下了头,面上一片绯红,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敢情人家根本没想碰她,只是好心替她取下头上那超重的物件罢了。   “……谢谢。”   齐煜此时正好将那凤冠取了下来,放入身边的锦盒,面上是一派轻松,听见了子衿那闷然的声音,不由笑了,他双手负后,好整以暇地望着那低垂着头的小丫头,其耳|垂上的淡淡绯红让他觉得很是有趣儿。   “别看了,有没有吃的,我好饿……”子衿发现面前的人一直站在原地不动,顿时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不由开了口,语气颇为恶劣。   齐煜一愣,转而又是低低地一笑,这丫头,倒是不怎么怕他。   齐煜看着面前吃得欢腾的子衿,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银壶,便微微起身,取了过来,往杯中倒了些许,正准备递给子衿,可又马上顿住了,味道虽然浅淡,可他还是闻得出来,这是酒。   而通常情况下,喜房内的酒又与别处不同。   子衿没有注意到齐煜表情的异样,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他手伸了一半却又顿住了,难道说,子衿眨了眨眼,费力地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没有水滋润,实在是太痛苦了。   “是给我倒的么?真是谢谢。”子衿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甜腻的笑容,然后将杯子从齐煜的手中取了过来,方才,她暗自认为,齐煜是因为从来没有替别人倒过水,而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手才顿在了半空中。   子衿一口饮尽了杯子的“水”,完全忽视了身边齐煜不正常的神情。   “这不是水啊。”子衿愣愣地注视着已经喝空了的杯子,过了片刻后,才抬头望向齐煜,脸上那错愕的神情,让齐煜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子衿总觉得齐煜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两个字清晰地吐了出来。   “这……也罢,不过味道倒是不错的,像是果酒,麻烦再给我来一杯。”这句话说完,子衿就有些后悔了,居然让堂堂荣王给她倒酒,她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可以了。   果然,在看见齐煜那一脸不可思议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明明如水墨画描绘的一张极其韵致的脸,瞬间因她的一句话而气质全消。   “还是我自己来吧。”子衿伸手就要去取,谁知还未碰到那银壶,齐煜便将她的手拦住了,她有些不解的望着面前这个人,不知他想做什么。   “……恩……女子不宜饮酒,还是不要喝了吧。”齐煜斟酌了半天,还是未将酒里有药的事告诉她。   子衿闻言却是直接愣住了,前世,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子衿不由垂下眼脸,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   “怎么了?”齐煜有些惊诧,他不知道,为何他的一句话,竟使得那丫头的心情变得如此沮丧,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哪里来得如此浓厚的悲伤。   子衿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谁知身体忽然变得十分燥热,她皱起了眉头,心头猛然一凛,于是快速地抬头望向齐煜,目光如针,仿佛要扎破面前这个人的每一处肌肤,“你给我下|药?!”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连子衿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一想到齐煜给自己下了药,就会如此失望。   难道是方才他温柔体贴的举动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的缘故么?   齐煜只是错愕了几秒,便恢复了正常,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子衿的表情,然后才摇头道:“你觉得,可能么?”   “那怎么……”原来不是他,子衿舒了口气,周身凌厉的芒刺尽数消退,说不上来缘由,她就是相信面前这个人所说的话,觉得他不会骗自己。   “出嫁前,你爹娘都没有告诉过你,喜房内的酒是不能乱喝的么?”   齐煜叹了口气。   子衿闻言脸顿时黑了,敢情这里的酒全都是加了料的,而她方才居然还准备再来一杯,真是疯了,怪不得齐煜要阻止她,“你为何当初不告诉我?”子衿瞪着他,目光中的小火苗若是真的,齐煜此刻怕是连渣渣都不剩了。   “我本来是不准备给你喝的,可你自己拿过去喝了,再说……”齐煜眉眼轻微一扬,顿时使原本如沐春风的微笑,染上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因为……”子衿顿时噎住了,是啊,为何要告诉自己呢,酒里放药本就是习俗,洞房花烛夜总归是要同床共枕的,加了药只不过是加了些情趣罢了,“那现在怎么办……”子衿哭丧着脸,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喝那杯酒。   齐煜叹了口气,一副被她打败了的模样,他缓缓站起了身子,来到床侧,将那红色的帘幔掀开,然后用镶在墙上的挂钩束好,露出了一个可供两人并排通过的通道,最后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个小瓶子,看了片刻后,才对子衿招了招手,笑着说道:“过来。”   子衿忍着身体的不适,缓缓地走了过去。   “这是解药……”等子衿来到齐煜面前后,他便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可没等他说完,子衿便皱着眉头,开始准备往嘴里倒。   “你可真是。”齐煜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赶忙阻拦,“是药三分毒,虽是解那合|欢散的东西,可你也不能这样喝啊,而且……这药已经搁在这里很久了,也不知药效到底过没过……”   “……”   子衿按照他的说法,将药喝了以后,又到屋后的汤池里泡了一阵,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当她穿着一袭妃色的散花软烟罗裙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齐煜正倚在桌案前的躺椅上看书。   “你……不休息么?”   齐煜闻言抬起了头,此时子衿已经洗净了铅华,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没有了胭脂水粉,这张脸也没了那种妖|娆的美丽,但却清雅如画,韵致动人,尤其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在白瓷般的肤色衬托下,更显黑亮,虽然由于年岁问题还稚气未脱,但不得不说,陆子衿长得很好看。   他温和一笑,浅黑色的眸子滑过一丝光彩但又很快消失,快得连他自己也捉摸不到,“去睡吧,只有一张床,虽说两人一起睡绰绰有余,但你怕是不愿与我躺在一起的。”   子衿一怔,眸子里反复流动着各种神色,七分安心,两分了然,还有一分不解,就好像海浪在阳光下波涛翻滚一般,光芒各异。   “去吧。”齐煜又是一笑,他向子衿挥了挥手中的书册,“我再看会儿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菌:最近码字好辛苦╮(╯_╰)╭   某男主:(一脸警惕)什么意思?   作者菌:你太难写了,我准备把你的戏份无限缩短,让子衿多和男二相处~(≧▽≦)/~   某男主:不可能的,我是男主,男二永远只有炮灰命,这是定理   作者菌:你确定?你确定我不会把你降为男二?   某男主:表这样(哭瞎)   某女主:(看不下去了)狐狸,别逗他了,天下只有我能欺负他好么!   作者菌:......   公狐狸   2015.1.10   ☆、初次交锋   不知为何,这一夜子衿睡得极为踏实,甚至还破天荒地做了个美梦,可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却陡然愣住了,四周仍旧是一片昏暗。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天还没亮?还是说,她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透过大红色纱帐上的洞隙,她并不能看清外面是何光景,只得直起身,拢紧了身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将纱帐拉开了一点儿缝隙,这才发现,离床不远处的帘幔将整个卧房与外界隔绝了开来,红色的织锦绣缎上,各种繁复的花纹瞧着很是美轮美奂。   “有人么?”   子衿刚对外唤了一声,从云便掀开帘幔走了进来,子衿松了口气,欲问她时辰,可是在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婢女后,便果断地选择闭上了嘴巴。   在那几个婢女中,一名穿着稍稍与众不同的婢女走上前,先是领着众婢女对着子衿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方才抬起了头,面上含笑,“王妃,奴婢流莺,主子让奴婢们伺候您梳妆,等下用罢早膳后再进宫去向陛下请安。”   大齐王朝自开朝以来,便有礼法规定,皇子、王爷于大婚第二日,要偕同皇子妃、王妃,向皇后和太后请安,奈何当今圣上没有皇后,太后又于承德三十一年薨逝,而其他后妃自是没有资格接受皇子请安的,于是当今圣上大笔一挥,便给各位皇子颁下了一道诏书,若中宫无人,便携妻到乾清殿里去觐见他。   子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时她已经松开锦被,准备下床,流莺示意身后的几个婢子上前伺候她梳洗穿衣。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的化妆技巧虽比不上现代的那群化妆师,但也是极好的,望着镜中那张妩媚却又不失端庄的脸,子衿有些失笑。如今的这张脸,硬是被脂粉盖住了原有的稚|嫩,经过描眉画黛之后,更是十分明艳。   从云伺候她穿上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毕竟是刚刚大婚过的女子,身上的颜色不能太过暗沉。待发髻梳好,流莺又替她戴上了一个银质四蝶步摇,最后再在发髻上点缀了些许绢花,行走之时,真真是风流蕴籍,饶是动人。   当子衿坐上马车的时候,已快到巳时了。她心中虽有些问题,可这一路上,却硬是忍住没有对车帘外的从云询问一句,直到下了马车,从云来到自己身边后,才压低声音,小心问道:“今日,王爷几时走的……可曾说过什么没有?”   之前她唤从云进来的时候,后者面色无异,她便知道,齐煜昨夜定是一整夜都呆在新房里,做出了与她一夜共枕的假象,目的,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虽然她并不知那人是谁,可却已经决定要配合着他演完这场戏了。   哪怕仅仅是为了感谢他昨晚的礼遇相待。   “回王妃,王爷今日不到卯时便起了,去上早朝,那会儿帘子拉的紧紧地,奴婢也瞧不见您,不过王爷说王妃您太累了,那时正睡着,吩咐奴婢们在帘外守着,不要打扰。”想到王爷那一脸柔情的模样,从云便觉得小姐极为幸福。   子衿显然还未习惯王妃这个称呼,她先是怔了怔,转而摇了摇头,一脸失笑无语的表情,想到卯时那个点儿,自己还正做着美梦,而真正因自己一夜没睡好的人,却得早早地离开,子衿便有些愧疚了起来,“从云,我总觉得在王府夜里有些冷,今日回去后,你记得多取几床锦被铺在床|上。”   从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都春分了还冷?小姐莫不是癔症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子衿皱着眉,从云那满脸不可置信,硬生生地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脑子出了问题的错觉,她轻咳了几声,语气加重道:“春寒料峭你没有听说过么?若是我的话都不听了,明日便回了娘,让她带你回去……”   “王妃,奴婢知道了,一定听您的!”从云忙不迭地点着头,须臾过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急忙说道:“对了,王妃,王爷还说……”   “王妃,王爷在宫门口等着您。”   身后流莺突然开了口,平淡的语调却使得子衿的心脏咯噔一跳,受到提醒后的她赶忙抬起了头,看向那站在宫门旁的挺|拔身姿,微风吹拂着他如墨的黑发,虽瞧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如何,但是一身亲王朝服却将他称得好似芝兰玉树,雍雅俊逸。   “……王爷还说,今日|他下了早朝,会在宫门处等您一起去乾清宫。”从云小声地在子衿耳边将话说完。   “你也不早说。”子衿偏过头,轻声嗔怪了一句后,便快步向那身影走去,身后的从云委屈地垂下头,您也得给奴婢机会说才是啊。心里虽大呼冤枉,可是脚步却不见停,和流莺一步不落地紧跟其后。   “王爷。”   走到齐煜跟前的时候,子衿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欠身,向他行了一礼,全然是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仪态很是端庄,从云虽也是低着头行礼,但是子衿的动作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有些纳闷,一月前也不见小姐有多认真学习这些礼法,怎的如今倒做得如此有模有样。   “王妃不必多礼。”齐煜上前一步扶起子衿,低语笑道:“我竟不知你也会学这些繁琐的礼法。”   怎么这么冷?当略微冰凉的手指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子衿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别处,所以也没有听见齐煜那不经意说出的后半句话,待直起了身子,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子衿的不是,让王爷久候了。”   “无妨,本王也刚下朝……再者,这里□□也很不错,多欣赏一时片刻也是怡情享受。”齐煜见她抽回了手,倒是没再做出些其他亲近的动作,只是低声轻笑了两声,便双手负后,转身向乾清殿的方向走去了。   子衿抬起头,望着那庄严大气的宫门,有些发怔,这里是真正的皇宫重地,里面住着整个大齐最尊贵的人们,不同于现代供后人参观的皇宫,更不同于她拍戏时经常见到的那些仿古建筑,它们是真的,存在于自己的眼前,如此的气魄宏大,富丽堂皇。   她忽然心里有些发憷起来,一如侯门深似海,齐煜生来便注定了是皇家人,如今她嫁给了他,自然也同样是这里的一份子,权利交织的地方,她不可能远离,这里不会有NG,不会有人指导,更不会有人无条件帮助,一步错,万事皆空,她,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紧跟在齐煜的身后走着,面上平静无波,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她紧张,真的非常紧张,马上就要见到皇帝了,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她紧张得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王妃,前面就是乾清殿了。”流莺在子衿身后轻轻提醒。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头戴乌黑梁冠,身穿暗红色官服的太监双手叠放在腹部,快步走近了,子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太监的模样,他的面容并不年轻,身上的太监服上竟绣着麒麟的纹样,这是大齐四品或五品的官员才能绣的纹样,这太监的等级,必定不低。   果不其然,那太监还未开口,齐煜便笑道:“罗公公怎么亲自出来了,父皇身边不用伺候了么?”明明只是一个宦官而已,齐煜倒是对他很是礼遇,不是齐煜人太随和,便是这宦官很有地位,听他的话,应该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   子衿留了心眼儿。   “哟,荣王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贵妃在里面儿,咱家也不好老呆在皇上面前,平白的扫了皇上的兴致不是。”那太监赶紧笑道:“知道王爷昨日大婚,今日要带王妃觐见……”说道这里,那太监又向子衿行了一礼,子衿亦笑着点了点头后,方才继续说道:“皇上刚下了朝,便嘱咐咱家在门口等着了,老远便瞧见王爷来了,咱家已经通报过了,王爷还是快进去吧,莫要皇上久等。”   “那本王便多谢罗公公了。”说罢,齐煜便踏进了殿门,子衿紧跟其后,只留了流莺从云二人候在门外。   之前光看殿外,便觉得鎏金铜瓦,殿角飞檐的很是宏伟壮丽,如今进了这殿内,更是觉得九龙盘柱,金壁辉煌的,很是精美好看富丽堂皇,果然是皇宫才会有的大手笔,这大|片大|片的金子用得一点儿也不心疼。   “这便是荣王妃么,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啊!”子衿眼见着一名贵妇从帘幔后走了出来,一袭石榴红镂金丝钮海棠花纹蜀锦衣,盘着华美的发髻,头上的朱钗步摇更是精致至极,这人便是当朝的贵妃秦氏了么?原先还在家中的时候便听说过她了,果真是端丽冠绝,百般难描。   齐煜只是一笑,也不答话,子衿见他不语,自己也不好说话,故而也是沉默,那贵妃却好似丝毫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不过,比起煜儿你来,确实稍稍年幼了些,呵呵,这样一瞧,倒显得你二人不像是夫妻了。”   齐煜仍旧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子衿却是心头一紧,感觉这秦贵妃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了,一定要逞着片刻的口舌之快,在皇帝的寝殿门口便这样张扬,当真是有恃无恐。   早先在家中,父母哥哥们便提醒过她,齐煜与这秦贵妃的关系十分不好,他十一岁回宫之后,就被皇太后接去亲自抚养长大,期间秦贵妃几次三番明里暗里要害他都是不成,有次秦贵妃请他去吃东西,可是他一句疑有毒,硬生生地使秦贵妃吃了个狠瘪。   已经明显撕破了脸,这些时候,自然也不必再做些什么伪装,可是齐煜不说话,这秦贵妃也是僵持着不动,皇帝又在内殿等着,这……子衿低垂着眼脸,咬着唇,眉头紧锁,心中万分纠结。此时自己是齐煜的妻子,理应站在他这边,但是,站在他这边又势必会得罪秦贵妃,又不符合她明哲保身的做人态度。   真是难做啊,自己为何要答应嫁给齐煜,扯入着些麻烦事儿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大修我也是蛮拼的   一口气替换了这么多章~~~   这算不算万更呢?   ☆、帝王之威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金炉中的熏烟袅袅上升,微风从窗外吹进,时不时地拂动四周的帘幔,寂静无声。   此时的气氛,剑拔弩张。   须臾后,子衿抬起头,莞尔一笑,墨玉似的眸子里流转着莫名的神色,“子衿多谢娘娘谬赞,娘娘才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如同明月朝晖,瑰姿艳逸……”为情为理,在他人眼中,她都已经是齐煜这边的人了。   听到这样的夸赞,秦贵妃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子衿可以瞧见,她的眉眼都是笑的,看着齐煜的眼神更是颇为得意傲慢,而齐煜依旧是淡笑不语,望向秦贵妃的眸子,无波无澜,似乎根本不在意子衿方才说了些什么。   可是,她陆子衿最喜欢做的事,恰恰是给一颗蜜枣,再打上一巴掌。   子衿微微垂眸,唇畔却忽然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虽不张扬,却是分外让人警醒的笑容,不等秦贵妃说话,她便继续道:“相较于娘娘的美貌,子衿却是更羡慕娘娘与父皇的感情,子衿原先还在淮洲城之时,便听说了娘娘与父皇的故事,当真感人之至。”   此话一出,四周更是静谧无声,竟连一丝吸气声也没有了,在场众人的脑海里都反复回响着方才子衿那平静至极的话语,不用说,这荣王妃铁定会得罪了这位当朝贵妃了。   秦贵妃恨恨地瞪着面前笑容甜美的子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是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婢之事,世人皆知,她比皇帝大了足足有半轮,这个事实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被子衿暗点了出来,脸色自然很不好。   “本宫方才倒是没注意,原来荣王妃的口才如此之好。”半晌过后,秦贵妃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讽刺味道极重的话语,惹得她身后的一干宫婢又是一惊,冷汗簌簌地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不仅这荣王妃死定了,等下回承乾宫之后,贵妃必定大发雷霆,必定又得她们好一通哄的了。   “多谢娘娘夸赞。”子衿又是一笑,然后很有礼貌地对其行了一礼,很是端庄乖巧,只不过,这一礼在秦贵妃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嘲讽了。   “回宫。”秦贵妃气得有些狠,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意,再无半点最开始的那般百般难描的风范,这一次,她又吃了一场狠瘪。   望着秦贵妃摇摇欲坠的背影,子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因此没有听到身边齐煜的那一声闷笑,既然齐煜儿时便已经与那秦贵妃撕破脸,她与齐煜已是夫妻,那女人必定也会连带着看她不顺眼,早晚得得罪她,她不介意将时间提前一些,当着齐煜的面,也好让他相信,自己是站在他这边儿的。   且不说她本意就是来报恩的,道义上就应该站在齐煜那边,单从这人的身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宫里,她以后可是得仰仗着他罩着自己才好。   “走罢,再晚的话,父皇就得不高兴了。”齐煜先一步向前走去,子衿撇撇嘴,紧跟其后。   直到进入内殿里部,她才恍然大悟,为何方才秦贵妃在大殿门口便敢呛声,原来,这宫殿如此之大。子衿都不知自己到底穿过了多少层帘幔,才到达了皇帝面前。   那人一袭明黄色的盘领窄袖绫罗袍,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玉带皮靴,头戴一顶乌纱折上巾,端是看背影便觉得气态威严,子衿缓缓低下了头,在九五之尊面前,她还不敢放肆,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的。   “父皇,儿臣携王妃觐见。”齐煜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蝶翼般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有如琥珀般纯粹到极致的浅黑色眼眸,原先那尊贵到不可侵犯的气质在皇帝面前全然消退,光芒内敛。   皇帝闻言,转过了身,“免礼。”那声音比之齐煜,还要低沉上几分,满是饱受沧桑后的平静无波。   子衿由于低垂着头,只能瞧见那双玄色皮靴变换了方向,知道皇帝已经转过了身,她起身后,便更加恭敬地低垂着头,尽可能地不引人注意。   “这便是,你选的妃?”   闻言,子衿立时细细忖度了起来,虽说齐煜确实选定了她,可是,那也是皇帝先向自己的爹下了圣旨,陆承焕不敢违拗,齐煜带画来陆府时,爹娘才会那样好说话,按理来说,明明是皇帝选了她,可皇帝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回父皇,是。”   感觉到皇帝打量的目光,子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轻抿,保持沉默,这种时候,自己能不说话,就得尽量不说话,都得由齐煜来说才是。   “恩,倒是挺知礼数,抬起头来。”   子衿咽了口唾沫,抬起了头,既不太快,也不过慢,速度适中。她只看了皇帝一眼,便垂下了眼睫,不敢再看,直到现在,她才发觉,真正的帝王,他的那种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尽管他已经上了年纪,两鬓斑白,但是那双黑瞳,依旧带着旧时的锐利,如鹰一般,锐不可当,无关年纪,也让人忘了他的年纪。   什么是气场,这就是气场。   瞬间她便对刚才的秦贵妃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情,整日里对着这样一个人,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真是厉害。前世的她是个演员,见过无数扮演皇帝的人,当时她觉得他们都扮演得挺好,可是这时亲眼所见,才发觉,自己彻底大错特错了。   真正的皇帝,浸染过皇权多年,那种杀伐果决,尊贵非凡的气势早已深入骨髓,光凭演戏,是演不来的。   “模样确实不错,陆承焕倒是很会教养女儿,馨宁确实不及她,也难怪你会选她。”皇帝没有再看子衿,转而对向了齐煜,当那扎人的目光挪开之后,子衿瞬间松了口气,那种逼人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大|片新鲜空气被吸入了肺部,子衿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弱爆了。   “父皇过誉了,不过,她,的确不错。”齐煜似乎笑了一下,相比皇帝那种逼人的气势,他总是温和有礼,如同春风细水,让人倍感舒服的。   不知为何,听见齐煜赞她不错,她就觉得很是高兴,比方才皇帝赞她时,更让她高兴。   “恩,荣王妃,你如今已身为皇家人,必定得做符合皇家身份的事才行,万不得因此而张扬过度,也不可再有闺中女子的怯弱之气,你可明白?”皇帝又看向了子衿。   不知是不是皇帝已经认同了她,此时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有方才的压迫感十足,子衿目光暗了暗,俯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媳明白,多谢父皇教导。”语调平静,镇定非常,端是瞧仪态就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罢了。   “恩。”皇帝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齐煜商谈,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便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了。   等子衿出了这乾清殿的大门,看到从云流莺的那一刻,她才舒了口气,这皇宫,太让人觉得压抑了,尤其是皇帝身边,最为压抑。   “王妃可要等荣王一同回王府?瞧这一时片刻,王爷是走不开身的,不若王妃先走吧。”罗公公双手抱腹,面上笑容十分和善,很是客气。   可是他客气归客气,子衿可是丝毫不敢大意,若说方才的秦贵妃已经是明面上得罪,这皇帝身边的罗公公,连齐煜都如此礼貌对待,她万万万不敢得罪的,于是赶忙点头谢道:“多谢公公提醒,总归回了府里也左右无事,我还是等等王爷吧。”   “那咱家就不送了,御花园今日的花开得不错,等王爷出来,咱家会回禀王爷的,王妃请慢走。”   子衿点了点头,带着从云和流莺二人离开了这乾清宫,方才那帝王之威带给她的震撼极大,其实出了乾清宫后,皇帝的话语依旧还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消散不去,所以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御花园在哪里,只得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了原地。   “王妃可是要去御花园,不如由奴婢带路可好?”流莺恭敬有礼地在她身后开了口。   “哦?你知道?”子衿诧异地看向面前这容貌清秀的丫头,万万想不到,她竟对这皇宫结构如此熟悉。   “回王妃,在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奴婢就是在宫里当差的,所以知晓。”流莺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后,方才直起身回话,动作到位至极,果然是久浸皇宫的人物了。   对于这点,子衿暗暗记在了心里,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她是初到王府的人,而流莺明显是伺候齐煜多年的人,既然她日后要仰仗齐煜庇佑,对他手下的人,还是客气有礼些为好,万不可被其他人抓|住什么把柄。   流莺带着她们七绕八拐,片刻功夫,便到了御花园。只站在园口,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气味虽馥郁,却很是杂乱,所谓的群芳斗艳,便是如此了吧。望着园内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子衿停住了脚步,这里,便是御花园了。   “王妃怎么不走了?”从云有些诧异地望着子衿,不能理解她已经到了御花园口,却突然停下脚步,是所谓何事。   “突然不想进去了,我们回府吧。”子衿皱了皱眉,一想到这御花园就如同那后宫的缩放版,她就不想进到里面了。   前世她进入演艺圈,纯粹是兴趣使然,她喜欢演戏。但是,她并不喜欢那个圈子氛围,而如今这后宫,她更不喜欢。   “可是,王爷若找您怎么办?”从云有些无语,此时不是在陆府,王爷也不比少爷,万不能任由小姐的脾气来。   “流莺,麻烦你去与那罗公公说一声……就说府中|出了事,我先回去了,让王爷不必来御花园寻我……我与从云在此处等你。”   流莺离去后,从云见子衿并不想说话,也就静静地伴在一旁。   子衿望着满园的芬芳有些出神,皇子不比皇女,尤其是当今皇帝子嗣如此单薄,在齐煜回宫之前,竟无一子,可见这朝的后宫争斗有多麽厉害可怕,这硕大的皇宫,齐煜回宫后的那几年,到底是过的怎样一种生活,光是皇太后的庇佑,他真的能平安长成如今这般模样么?   答案不得而知。   正当主仆二人各怀心思时,御花园中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子衿闻声皱了皱眉,没有动弹,她并不想掺和进这后宫的一堆破事中。   “王妃,您等等,奴婢去瞧瞧。”从云却是想去看看,才十几岁的年纪,难免好奇心重些,所以也不等子衿阻拦,便向声源处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满两万字啦~   (撒花鼓励)   真是几经波折啊~( ⊙ o ⊙ )   关于文文,文案上基本写得灰常清楚,这是一个借用历史上人物而写成的架空穿越甜宠文。   关于女主,毕竟是穿越过来的成年人物,所以一下子适应这里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心甘情愿的卖萌也是不可能的,她的性格,不会特别明显,那种强悍霸气的女主我目前的水平,是写不出来的,所以只能说,她是个很平常的人,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思想,是个十分现代的,现代人。(有点儿饶)   关于男主嘛,谁规定了男主必须或霸气或自恋或高冷或狂妄男二炮灰暖男命,~\(≧▽≦)/~啦啦啦,《盛世》的男主是一位暖男,十足的暖男,以后你们会发现,他充分贯彻了以女主幸福为大的精神,将宠溺进行到底。   灰常抱歉,我之前坑了那么久。鞠躬!   ☆、所谓后宫   正所谓春光明媚,春日的阳光其实很是和煦,就算是正午的光芒,也丝毫不觉毒辣,反而暖洋洋的,熏得人昏昏欲睡。   可此时子衿却是无暇晒太阳,她站在原地不住跺脚,心里有些着急,好在等了一会儿,流莺就回来了,子衿赶忙拉着她走进了御花园里,现如今她也无心欣赏百花绽放的美丽风景,只顾寻找从云的身影。   御花园中只有几个人,子衿很快便看见了从云,她正扶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宫婢,不住地说些什么,看那宫婢面色惨白的模样,明显是受到了惊吓,子衿皱着眉,看向其余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是一个蹲在地上的孩子和一个小太监罢了。   看那孩子的穿着,大约是个皇子,子衿定了定神,绕到从云身边,从她的方向向那蹲在地上的孩子瞧去,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便让她瞬间凌|乱了,怨不得那宫婢会吓成这个模样,饶是她这种活过两世的人,也不能接受这种场面。   那孩子由于低垂着头,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不过端是看那侧脸,粉雕玉琢的,倒是十分可爱,可他做的事儿,却是非常恶心了,看着他脚边那只被虐|待得不成形状的麻雀,子衿有些不忍,那落得一地的浅灰色羽毛上,浸染着点点鲜红,像是红梅簇簇,昭示着一个生命的流逝,这样重口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子衿实在受不了。   她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来到那孩子身边,安了安心神,方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孩子闻言瞥了她一眼,漂亮的瞳孔里尽是淡漠,稚气的声音透着冷意,“母妃给我新做的袍子,我还没穿多久,就被它弄脏了,母妃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受到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这天下除了父皇,没有人比我尊贵,它不过是只畜生罢了,对它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什么教育理念!子衿的嘴角微微抽|搐,但是口头上却不得不哄道:“殿下既已经解了气,这鸟若是再留在这里也是煞了风景,不如将它埋了吧。”见那孩子并不反对,她赶忙示意那小太监将这麻雀用布包起来带走,寻个地方埋着。   正当她松了口气,准备带着从云离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张扬的笑声,子衿回过了头,但见来人身着一袭海棠红曳地飞鸟描花长裙,飞仙髻上簪着一只精美的步摇,行走之间,风流顿显,那张脸虽不年轻,却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独特魅力。   看其那周身的模样气度,大约又是一位高品阶的妃子,子衿暗自揣测,果不其然,流莺在她身后提醒道:“这是当朝庄妃郑氏。”   其实郑氏一门的姓氏冲撞了天子。在大齐开朝之初,曾经一度被迫改作他姓,可后来,郑氏一门却出现了一位大功臣,开拓了大齐与外邦的经济贸易之路,所以当时的皇帝格外开恩,特命其恢复本姓,以示皇恩浩荡。   到了如今,郑氏一门更是荣耀到了顶峰,已经薨逝的太后便是郑家人,若不是当朝皇帝宠爱秦贵妃,如今的后位,怕也是非郑家人莫属。在朝堂上,郑氏更是能与秦氏分庭抗礼的狠角色。   子衿垂下眼睑,准备十分守规矩地向郑妃行了一礼,却不想,膝盖还没弯下,那郑妃便笑意融融地将她扶起了身,“荣王妃倒是个知礼数的妙人儿,怨不得荣王会为了你向陛下推辞了与那沈馨宁的亲事。”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说这件事了,子衿心中暗暗有了计较,面上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道:“多谢娘娘赞誉。”   这时,郑妃身后的丫鬟突然呀地惊呼了一声,子衿顺着她的眼神向地上望去,不禁脸色一变,那麻雀虽已被处理,可是那一滩血迹和羽毛却还残留在了地上,在浅灰色的地面上瞧着甚是扎眼。   子衿刚想说些什么,郑妃却已松开了她的手,缓步来到了那孩子的身边,“这不是宁妃的孩子么?”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不易觉察的嘲讽鄙弃,“小小年纪……怎的如此狠毒?”   子衿有些同情地看着那孩子,这要在平常人家,不过是件小事,最多被自家父母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可若放在波诡云谲的皇宫|内,再小的事,口口相传之后,也会演变成大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郑妃与这孩子的母亲宁妃关系恶劣。   “庄妃姐姐这是说谁狠毒呢?”又一位妃子走进了御花园内,同样的华裙美钗,虽也不再年轻,但由于长相柔美,看着很是有股温婉舒心的气质,我见犹怜。   这皇宫中果然是不缺美人儿,光是这一早上,她就已经见过三位风采迥异的后妃,这位大约便是宁妃了,虽然这宁妃此时的模样镇定大方,可看其这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明显是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子衿向她行了礼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一旁。这种后宫争斗的戏码,看看就好,还是不要掺和了。   那宁妃只当她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嫔妃,微微点了点头后,便直接将她忽略了,毕竟对她来说,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处理。   “妹妹不知?”郑妃故作诧异地看了宁妃一眼,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污迹,“嘉儿他小小年纪竟做出了这等事,想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啊。”   宁妃看向还蹲在地上的齐嘉,先是脸色一变,继而赶紧上前将他拉起,转眼之间已经换了一副表情,“嘉儿,你有没有怎么样,是不是被吓着了,春荷,还不快将四皇子带回宫去,熬一盅姜汤给殿下压压惊。”   等那齐嘉离去后,她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再次面向郑妃时,她已然镇定了许多,浅笑道:“姐姐方才说什么,妹妹没听懂,嘉儿如今圣宠正眷,承蒙陛下亲自教导,姐姐说嘉儿他狠毒……岂不是在变相地说嘉儿他德行有失,陛下他教子无方?”   只一瞬间,局面就完全扭转了过来,子衿在赞叹之余,也不免侥幸万分,还好自己不是后宫中人,这女子间的争斗,真真是要不得,可能前一秒,还占着上风的人,下一秒,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绕进去了。   郑妃的脸色很不好。   自从这宁妃与秦氏结为一党后,整个人的气焰就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郑妃皱着眉,如花的唇|瓣微抿,银牙暗咬,本想今日趁机摆她一道的,却不想失了手,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一个皇子。   她向宁妃走近了几步,冷笑道:“宁妃你母凭子贵,又傍上了贵妃,果然好本事,可是,再有本事又能如何,你可别忘了,就算陛下再宠爱四皇子,前面……总还有人的,高度,仅限于此而已,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你!”宁妃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美|目中满是羞怒之色,原本就气质怜弱,如今在郑妃世家女的傲气风范面前更是被压了一筹,过了片刻,她像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低声道:“那又如何,如果不是荣王,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郑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中不住冷笑,面上的讽刺更甚,她轻轻俯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言道:“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荣王,你,还能有孩子么?又拿什么,和我斗。”轻柔的话语,却带着修罗的气息,这一句,硬生生地将宁妃故作的傲气全数击溃。   郑妃转过了身,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表情变幻莫测的宁妃,不再说话。而宁妃,早已在郑妃说完那句话后,便站不稳了,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搀扶着她,只怕她已倒了下来,如果没有荣王,别说儿子,此时的她,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罢。   想到那个女人,她就忍不住,一阵阵发抖。   子衿尴尬地站在原地,她现如今真想随便寻个由头赶紧的离开这里,眼前正在上演激烈的后宫撕逼大战,看那宁妃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受惊的表情,她就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蔓延到她的身上,那她就躲也躲不掉了。   “阿嚏——”   好死不死,不知是不是这里的花香太过浓郁,子衿不由自主地在这种时候打了个喷嚏,她真的想去找块儿豆腐撞死,或者干脆咬舌自尽,没瞧见如今的气氛这么凝重么!你打什么喷嚏啊!   果然,宁妃眼睛一亮,似乎为又找到了开炮口而高兴,“这位妹妹怎么从没见过,可是……”   死定了。   子衿在心中不住地哀嚎,虽然她在现代也是人精一个,可在古代……在这群整日里除了耍心眼儿,斗计谋的强悍女人面前,她也只能算作不笨罢了啊!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宁妃的表情立刻又变了,子衿没有随大流回头看,只是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同时,也不免又是一阵懊悔,就知道不该到这御花园来,老老实实回王府不就好了么,这会来了个这么大阵仗的,又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呦,今日的御花园好热闹,是不是呀,娘娘。”   听到这戏谑的语调,子衿的身子立刻僵硬了,心知完了,又一个祸害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非之地   要说世上有哪个男人能把雨过天青这个颜色穿出一股子风流的味道,那真是非齐烁莫属了,明明已经是如此清淡的颜色了,穿在他身上,却偏偏没有一点闲云野鹤般出尘的感觉,望着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子衿感觉到了世界对她深深的恶意。   每次遇上他,准没好事儿。   不过,他为何会与秦贵妃一起出现在御花园,子衿轻轻蹙起了眉头。   “呵呵,荣王妃可是在等荣王?”秦贵妃笑眯眯地看着子衿,那张妩媚妖|娆的脸上半丝怒色也瞧不见,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子衿曾让她吃过一次瘪的事。   演技真好!除了演技好以外,她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秦贵妃此时面对她的表情,子衿敛了敛神,准备答话,却不想,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嗯?荣王妃也在?这里的花太多,本王一时眼花缭乱,竟没有瞧见,呵呵,失礼失礼,荣王妃安好。”说罢,竟向她双手抱拳,作了一揖。   子衿错愕地看着他,虽说齐煜是他堂|哥,如今自己也算是他的嫂子,行个礼也不为过,可是,当他真的行了礼,还确实是叫她吃惊了,“安王多礼了。”虽不知他心里打了什么算盘,可与他说话,总比与那群女人说话来得容易。   “呵呵,哪里哪里,正巧我找荣王有些事情商量,不如一起走?”子衿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一听这话,马上点头同意了,好在自己还没有高兴昏了头,先向各位后妃告了辞,这才带着从云和流莺二人离去了。   宽敞的宫道上,二人并排走着竟然出奇一致地保持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从云低垂着头,心中有些疑惑,这二人,原先碰面可是总要吵上两句嘴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这是怎么了,有违常理啊,   “不知王妃昨日芙蓉帐暖,春宵一度……感觉如何啊?”过了许久,齐烁突然开了口,还是那轻佻的语调,可此时近了来听,才发现他的嗓音已不复过去的明朗,带着些许沙哑。   “你这又是什么荤话。”子衿有些恼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说她是个现代人,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可是在如此场合,正大光明地讨论床笫之事,无论如何,她总是接受不能的。   “怎么,王妃嫁了人,就变得智术浅短了么,竟连这也听不能明白?”   齐烁突然笑了一声,不知为何,那声音传到子衿耳里却是嘲讽味十足,还带着些许幽怨,幽怨?大约是自己听错了罢。   不知他又从哪里受了气,今日说话总是拿针带刺,扎得人十分不舒服,再与他多些交流的话,自己怕是真的又会与他大吵一架的,子衿闭了闭眼,不再看他,向前快走了几步,惹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从云流莺二人也只得小跑才追了上去。   “你等等!”   齐烁忽然扯大了嗓门在她身后呼喊,惊得子衿赶紧转过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到他身边,由于齐烁比她高了一个头,故而她只得抬起头,一双墨玉似的明亮大眼中,满是恼怒之气。她使劲儿瞪着他,压低声音训斥道:“你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这么大声,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   听到这话,齐烁却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良久过后,方才凄凄一笑,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里,弥漫着说不出的怅惘之情,他喃喃道:“或许你说得不错,我还当自己是个孩子……”   子衿抿着唇,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在触及齐烁那原先顾盼生辉,此时却凋零萎焉的桃花眼,一时竟无语凝噎了起来。   默了片刻,她转过了头,准备离开,她害怕超出自己预料的事物,对于那样的东西,她向来采取的都是避而远之的态度,没办法给出承诺,没办法让自己沉溺下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忽略,只有躲避,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胆小怯懦而已。   曾经有人一语道破,可是自己却认为他是信口雌黄,如今,她才明白,这就是她的本性罢了,当局者迷,她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将自己看透的人。   “子衿!”   袖口处传来了一股极大的力道,迫使她停住了脚步,齐烁绕道她的面前,望着那张风流俊逸的面容,子衿有些惊诧,他之前那萎靡不振的模样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如今,齐烁又恢复了一脸乖张痞气的笑容,那双桃花美|目更是盛放了开来,笑意盈盈。   “你……”子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是说他变脸变得太快呢,还是说,自己方才想得太多了。   “呵呵,本王将你从那群后宫女人中解救出来,怎么也不见你向本王道谢?反倒跑得这样快,倒像是本王欺负你了似的。”那声音似醇酒,带着浓浓的迷惑人心的味道。   听到他一口一个本王,子衿实在是忍不住,不由暗嗤了一声,“本王?齐烁,你在我面前也摆这些官腔,真不像你,不过,你帮了我倒是真,在此谢过了。”说罢,便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准备要走。   “哎,好歹咱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这样对我,真是让人好生好伤心呢。”齐烁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摇头晃脑,埋怨着子衿,那双桃花美|目,在日光下,泛着盈盈水意,一抹难过之色流盼其间,看着他这样一幅怨妇的模样,子衿心里不由打了个颤。   她伸出手指,声音里带着诡异的颤抖,“你,你不要乱说话,谁跟你是青梅竹马,我……齐烁,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齐烁眸色暗了暗,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他看着子衿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一笑,眼神似醉非醉,“不说这个了,你哥哥,很担心你,你老实告诉我,他,昨晚,有没有……”齐烁垂下了眼睑,轻轻拂开了子衿的手指,“有没有欺负你?”   他?子衿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前一晚,那个人,有着全天下最高雅雍容的气质,他很温柔,眼眸似一汪清泉,纯粹到了极致,韵致天成,实在是太过温和,让她几乎忽略了他有那样一双神韵特别的眼眸,何为目若秋波,她是真正见识到了。   不知为何,子衿从前世起,便特别喜欢看人的眼睛,眼睛漂亮的往往会最先进|入她的视野内,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眼睛,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像齐煜那样,带给她说不出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子衿……”   仿佛过了许久,子衿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起齐烁之前问她的那个问题,她赶忙回答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很好。”   齐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堵堵的感觉代表什么,本来只是想问一下子衿好不好,可是,看着她那陷入回忆的神情,他突然绝望了,前方就像是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而他,却一步一步地靠近,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慢慢沦陷,步步崩溃。   子衿眯着眼,定定地注视着那个拂袖离去的人,由于眯着眼,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眼里是何种神采,对待这种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优柔寡断是最最要不得,子衿知道自己一向十分理智,可是看着那个一向明朗朝气的人,突然失了色,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她心里,也不大好受。   回到王府,子衿突然松了口气,这地方,自己也只待了一夜罢了,可从皇宫走了一朝又回来,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和亲切感,子衿觉得自己一定是癔症了。   陆府的琼华阁才是自己的归属。   在想些什么呢自己。   “流莺,陪我在王府里转转吧。”子衿突然在院子口驻了足,转而望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流莺,“从云,你去忙吧,不必跟着。”   不得不说,陆府与这荣王府比起来,实在是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盆景花卉,假山怪石交错布置在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之间,格调清雅,布局精巧,没有皇宫的富丽堂皇,却胜在独具匠心,无不体现居住人的品味。   “流莺,为何荣王已经封了王,却没有居住在封地?”子衿此时正站在一座五角亭上,亭畔,流水淙淙,几条红色的鲤鱼在池中游动,不时地吐出了一个个剔透的小泡泡,然后爆开,激起小小的涟漪。   她之所以问流莺,不仅仅因为流莺是齐煜身边的老人,知道得比别人多,更因为,如果她悄悄向其他人打听,最终必定还是会被齐煜知道,有可能便因此对她起了猜忌之心,还不如直接问流莺来得容易些,不管齐煜放她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对她坦诚些,总是没错的。   “王妃。”流莺抬起了头,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的旨意,帝王之心向来难以揣测,安王,身为郡王,不也一样没有回到封地么?”   子衿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通透至极的眸子,她点了点头,还是最初的表情,一丝波澜的变动都没有,“我知道了。”   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死寂,陷入了沉默。   “王妃,王爷回来了!”从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薄薄的汗,“奴婢问了好些人,才知道王妃逛到了这里,快些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春意融融   轩窗外,莺燕软语呢喃,唧唧啾啾,悦耳的声音,引得春光迷醉,情意撩人,更是增添了几分明媚活力。几个清秀可人的小丫鬟在山樱树下,聚成一团,不知在讨论些什么,时不时地有笑声传出,头顶那一树烂漫,似乎也受到感染,如霞似锦,花枝乱颤,仑灵风光美如画。   子衿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窗边的小几前,一双大眼注视着外面的景致,眼神有些痴迷,又有些惘然。已经四日了,距离她嫁到王府来已经四日了。大齐规定,女子出嫁后,于第五日归宁,明明只有四日时间没有见着爹娘,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一般漫长。   王府很无聊。   这是她待了四日时间所得出来的结论。   怨不得那些后宫女子的生活里,除了拌嘴,就是争宠。漫漫人生,一世青春芳华,就圈禁在了那样狭小的一方天地中,蹉跎了一辈子,若是她,怕也会如她们一样吧,好歹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儿乐子。   懂得调剂自己,也是不错的。   子衿依旧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心情时而高|昂,时而低落,就像过山车似得,面上的表情,也是变了又变。她都自己浑然不觉,自然是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已经落入某人眼眸中很久了。   齐煜的手中捧着一本记载了地方文献书籍,可目光,却早已脱离了手中之物。眉眼轻扬间,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态高华,面部的线条流畅,韵致天成。   不远处的案几旁,坐着他新婚不久的妻,齐煜有些想笑,明明年纪不大,却喜欢故作成熟,有时说出的话,竟连他都不能理解,陆承焕到底是怎样教养女儿的,他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宠溺之极。   按道理来说,这样教养出的女儿,应该骄纵任性,周身上下,应该充满了一股子抹不掉的世家小姐特有的坏脾气,可她,却不然。   在陆府的那一面,他见她半倚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偷听着父母的谈话,像个小贼,他自然是认识她的,可他,却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于是忍不住上前吓她,意料之中,看见了她惊惶失色的面色,他笑了。   大婚后的第一夜,揭开了她的喜帕,不由有些错愕,他一直知道陆家子衿有着一张不错的脸,毕竟她的爹娘都很好看,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施了粉黛的模样,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明艳。后来,不出所料,她一直表现得十分活泼逗笑,直到,误喝了合|欢散,那一瞬间的尖刻,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成亲后的第二日,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开朗自然,不知是不是有些拘谨,她仪态端庄,沉静大方,连父皇都点头认同。   还有,秦贵妃与他一向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从他回宫后,秦贵妃便经常在父皇耳边吹枕边风,若是父皇真的理睬,他怕早已死了千百次了,可如今他活得好好的,所以,他乐得无视她,毕竟她迫害过自己的母妃。   他原以为,陆子衿会选择明哲保身,毕竟,她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可他,似乎想错了。当看见秦贵妃吃瘪的那一刻,他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她很聪明。从陆承焕将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刻,陆家便已经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所以不论她怎么做,秦氏总是会对付陆家的,故而帮他,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齐煜想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他原本是想要个足够娇纵任性的妻子,让秦氏对他减轻警惕,可如今……齐煜想起这几天的晚上,子衿似乎对新婚之夜让他一个人睡在桌案前的事情很是过意不去,便让丫鬟拿了几床厚厚的锦被隔在床中间,给他留了睡觉的地方。   怎么说呢……齐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子衿。   她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仿佛觉察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子衿猛地回过了头,望向了齐煜的方向,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织锦长袍,银线所绣的云纹在日光的映照下,仿若浪花滚滚,翩然雅致。   他眉目低垂,眼尾斜斜上|翘,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层暗影,鼻梁挺|立,唇若花瓣,红,而不艳,面上的细绒,因有光线的照射,也是清晰可见,柔化了整个面部。子衿一时看愣了,她见过不少长相美好的男人,可是瞧着如此舒服,毫无瑕疵的,齐煜,还是第一个。   “丫头,你可瞧够了?”低沉的嗓音,由于许久未说话,故而有些沙哑,犹如钢琴缓奏,透着十足的优雅贵气。但如此好听的声音,却是让子衿心头一惊。   她匆匆撇开眼睛,不敢与之对视,面上,浮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齐煜扬起唇角,无声一笑,她这是,害羞的意思么?他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此刻,自己竟对这些没什么兴致了。   却不想,簌簌的书页合拢声刚刚消散,那边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长成那样,不就是给别人看的么?你自己若是不照镜子又瞧不见,我若是再不替你看看,岂不是浪费了?”   齐煜错愕了,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子衿,一时竟哑口无言,这姑娘,实在是好生厚脸皮。   最初被撞破的尴尬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不如就正大光明的看,忸怩作态,可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于是子衿抬起眼眸,一本正经地盯着齐煜,义正辞严地评价道:“王爷,你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回,齐煜连错愕的眼神都没有了,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子衿,有些无奈道:“丫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倾国倾城,似乎是用来描述女子的容貌之美,而绝非男子。”   “哦……这样,那王爷你的意思,是要我换个词语么?”子衿眨了眨眼睛,清眸流盼间,一抹作弄之色流转其中,她微微探出身子,歪头看着齐煜,两颊上的笑涡似霞光荡漾,“琼姿月貌画中娇,玉|面花颜世间仙,王爷绝色盖华,占尽风流,恩,秀色可餐如何?”   齐煜顿时咳嗽了起来。   且是大咳不止。   子衿不再说话,一脸莫名的笑意。   三分狡黠,七分诡诈,恰到火候。   隔了许久,齐煜才不再咳嗽,他微微一叹,端起手边的茶盏,正准备喝,却不想,那清脆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了,这回,齐煜却是再也淡定不了了,手一抖,那上好的越窑瓷盏便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茶水溅落一地。   她说,王爷,你的手,真好看。   从云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眼子衿,见她一脸笑意,并无不妥之色,这才松了口气,和着几个小丫鬟赶紧将地面收拾了一下,又一脸惶恐地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子衿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齐煜,半点将视线移开的意思都没有,毫不避讳自己是个女子,齐煜顿时感觉不好受了,他垂了垂眼睑,过了小半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叹息道:“丫头,你逾越了。”   虽说是责怪,可齐煜的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和有礼,子衿旋即没了作弄的心思。   她收起了脸上的坏笑,端正了坐姿,一双杏眼明仁,似墨玉通透,看上去妍姿俏|丽,“王爷今日怎么没去上朝?”齐煜向来不是一个懒散之人,她从这几天的短短相处时光便可以看出来,每日天未亮便起了身,下朝之后又会与皇帝商讨国事,就连回了府也是一头扎进了书房,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父皇准许我休假三日,这三日,我都不必上朝了。”见子衿总算是恢复了正常,齐煜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雍雅闲适之极,十足十的贵公子作态。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有的人连沏个茶都跟水墨画儿似得好看,而有的人……子衿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到那样,那该多好。   “王爷好生潇洒。”子衿心里不平衡,所以腔调也有些拿枪带刺。   闻言,齐煜的手一顿,喝茶的动作立刻就停住了,片刻后,他不在意似的,温柔笑道:“这三日只是婚假罢了,过了这三日,我还是要去上朝的。”   子衿眨了眨眼,不说话了,此刻她脑子里只是反复回响着两个字。   婚假,婚假,婚假,婚假……   那人的嗓音,低沉,略带磁性,还有一丝丝黯哑,说着婚假这两个字的时候,婚字,语调上扬,带了一个弯儿,轻轻一提,便带上了一股魅惑人心的味道,而假字,则不同,原本嗓音就十分低柔,再加上那尾音带着的一声叹,更显蛊惑。   子衿微微蹙起了眉,他若是去做催眠师,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看着子衿那副沉思的模样,齐煜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也不知她整日里再想些什么,脑袋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胡思乱想……不过,有个这样的丫头呆在府里,好像这荣王府,也不似以前那般无趣了,他重新翻开手边的书,继续细细研读了起来。   若是子衿听得到齐煜此时的心里话,定又要翻白眼了,如果她脑袋停止思考,那她岂不是成了植物人?   子衿撑着下巴,眯着眼,目光细致地描绘着齐煜的脸,前世的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可没有人说过,原本便有俊朗无俦的一张脸,那他专注起来的时候,该有何等的好看。   “王爷,整日里呆在府里,怕是对身子不好吧。”望着那一垂眸,一勾唇的温柔风情,子衿忍不住开了口,还未嫁入王府内时,便听从影说过了,京城今夜,会有一场热闹可看。   别的事儿,子衿因懒病深重,不喜参与,可这看热闹一事,却她是最喜欢做的。   “怎么了?”齐煜温柔一笑,那双线条流畅,如同秋水一般清眸里,暖意流转,有如琥珀般纯粹到极致,荡漾潋滟。   “今夜我们出去逛逛可好?”子衿瞅着齐煜嫣然一笑,双瞳翦水,顾盼生姿。   齐煜不语,只是拿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子衿,唇畔的笑意愈发温柔可亲。 作者有话要说:     ☆、夜市遭袭   微醺的春|光,透过窗扉,落入室内。   在那斑斓的光芒照耀下,能够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半空中飞舞,如此的肆意,张狂,潇洒自在。   子衿抿了抿唇,缩了缩脖子,嘴里却不甘示弱,依旧固执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夜市的模样,据说大齐每年只有今夜,夜市无时限,我想去瞧瞧……”   齐煜闻言一怔,他轻轻蹙起了眉头,唇畔笑意略减了不少,看着子衿那副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张了张口,准备答应。   “王爷整日里忙于朝政,定和我一样,也没有好好逛过夜市,如今得空,去瞧瞧鲜也是好的,如果不好玩儿,咱们再回来便是。”子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是不答应,未免有失风度。   齐煜单手托着尖翘的下颚,眼睫上下翩动,似蝶翼,轻舞,摇曳,唇角上扬,融融的笑意盈满眼眶,清浅,醉人。   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子衿顿时展颜,开怀一笑,她飞快地走到齐煜的面前,微风飘袭,迎面一点凉意,惊诧间,那活力生气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耳畔,却依旧回响着她那清越的嗓音。   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再生气了。   笑声似百灵啼啭,嘤然有声。   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   清若琉璃的天幕上,遥挂着半胧淡月,微风卷着馨香拂面,春夜风姿几何,也只有赏景人自己才会知晓。   齐煜端坐在亭中,手中执着一杯琼酿,良辰风色无限好,月夜愁丝别样长,母妃走得那一年,自己还没有记事,所以没有印象,也无法难过,后来姨母带走了自己,在乡野间生活了很多年……直到,十一岁那年回宫,见到的,也不过是一座青冢罢了。   那时不知是不是石碑引出了情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泪雨千行,衣襟尽湿。   这些年,每每见到秦贵妃,他总能想到那一座青冢,一方石碑,想起那从未见过面的母妃,为了自己的性命,甘愿离去。   尽管姨母告诉他,真正害死母妃的,并不是她。   苦笑了一声,齐煜一口饮尽了杯中物,浓烈的醇香,萦绕在喉间,这是上好桑落酒,入口,味甘甜绵,回味无穷。   桑落桑落,桑叶凋落时,菊|花却盛开,万物总会有所更替,那么人呢?一个人逝去了,他的母妃逝去了,还会有人来代替她,陪伴照顾自己么?   “主子,王妃来了。”亭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是他的随侍,吴尧。   齐煜放下了酒盏,温声道:“让她进来吧。”   这是子衿第一次进了王府的主院,上一次流莺带她逛王府的时候,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守卫森严,非允不能进。她便止住了脚步,没有进去。同时心里汗颜道,一个王府的院子而已,有必要弄得比皇宫还要夸张么,可听说这是主院的时候,又咽了咽唾沫,恍然道,怪不得。   子衿前脚刚进了院子,齐煜就已经走出了亭子。月下,那人一袭暗青色的绣纹长袍,玉冠博带,青丝如稠,目光似朗星,夜色太过浓重,盖住了他原本温和的气质,显得妖异俊美不似人间人物。   子衿愣住了。   齐煜双手负后,一步一步地向子衿走去,等走到她面前之后,意料之外,她竟没有说一句话,“怎么了?”齐煜眉眼一弯,柔声询问。   子衿皱着眉,上下打量了齐煜好一会儿,等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后,才将眉头舒展开来,她摇摇头,闷声道:“没什么,方才以为你被妖精上身了。”   齐煜闻言一怔,随后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月华如水,疏影斜斜。远处的湖畔上,星河斗转,渔火交错。街道巷陌之中,人影叠重。不知何处,琴弦乍起,可想象,莺歌燕舞,美人如玉。杯光筹影间,笑谈人生百年,岁月似戏。繁华如京,喧杂热闹。   这是便是,夜市。   子衿站在人群中,一瞬间,竟有了空间错乱之感,仿佛自己还在现代。听着小贩吆喝,闻见孩童嬉戏,感慨浮生如梦,人生几何,不过是求一潇洒,寻一自在罢了。   齐煜陪着她慢慢逛着集市,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看看摊位上摆放的一些小玩意儿,印象中,自己似乎真的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呆着,一时觉得有些新鲜热闹。   “这位公子,要不要给你家小娘子买一个玉钗?”耳畔突然传来一小贩的吆喝声,齐煜不禁有些错愕,微微垂眸,看向身边人。   子衿正蹲在一个摊位前,不知道在拨|弄些什么,那小贩一脸谄笑望着自己,得意道:“我这里的玉钗,那可是和宫里面儿娘娘们头上戴的一样好,最难得的是价格便宜……”   他见齐煜不说话,心里也拿不准,只得继续卖力推销,“我看那姑娘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如果佩戴上首饰的话,一定更加好看,公子何不考虑考虑?”   齐煜略微沉吟了一番,一双细长的眼又向子衿身上看去,她正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青丝如墨,只用了一根绸带随意扎了个发髻,耳|垂光洁,脖颈白|皙修长,手腕上更是空无一物,打扮得竟比自己这个男人还素净。   其实他刚出府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还曾问过她缘由,她却表现得十分无语,只是鄙弃地瞅着他,“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专程等候小贼大驾光临么?再说,本姑娘天生丽质,又不是那些年过花甲的后宫女子,要那些俗物作甚?”   经次对话,他再次被驳得哑口无言。   小贩见他还是不说话,不由心生了嫌弃之意,看这公子长得不俗,峨冠博带,以为会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善人,原来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想到这里,他不由同情地看向子衿,可怜这样好看的姑娘,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子衿刚抬起了头,便撞上了小贩那可怜的目光,不由一愣,随即想起方才小贩对齐煜说的话,立刻噗呲一笑,扬眉瞅了齐煜一眼,又重新望着小贩,笑道: “不是他不买给我,是我自己不要的……”   那小贩还是一脸不信的表情,哪里有不爱钗环首饰的女子呢,怕是这小娘子心眼儿太好,不想别人对自己的丈夫太过鄙视,才故意这样说的吧。想到这里,他更加同情子衿,也对齐煜更加鄙弃了起来。   子衿叹了口气,见小贩不信,也无意再辩解,她指了指方才一直|捣鼓的金属玩意儿,说道:“我要这个,怎么卖?”   小贩看了眼她指得东西,颇不在意地说道:“那个?姑娘想要的话,给二十文钱好了。”   子衿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些铜钱,数了二十个,递给了小贩,然后拿起那金属玩意站起了身,对着齐煜扬了扬手中之物,笑得一脸开怀。   小贩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一把铜钱,复又抬头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一脸呆滞,过了许久,才哀叹了一声,心道,真是抠门儿小气的铁公鸡啊,竟是人家姑娘掏的钱,唉!   “这是……九连环,丫头你喜欢这个?”齐煜接过子衿递来的九连环,又想起了方才那小贩鄙夷的表情,顿时笑得一脸无奈。   “恩,我小时候曾经玩儿过它,可后来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等长大了,也没有机会再玩儿了。”子衿看着齐煜手中的九连环,突然想起现代小时候,自己曾将孔明锁,九连环,各种魔方玩儿了个遍,还向家人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智商超群,想到此处,不禁伤感了起来。   “这九连环,我幼时也曾玩过,父皇曾赐给我一个鎏金制的九连环,你既喜欢,我回去便将那转送与你好了。”   子衿闻言顿时抬起了头,一双杏眼瞪的溜圆,两腮微红,她咬着唇,好半天才了口,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透着说不出的颤意:“你怎么不早说,早知你有,我便不买了,这下好了,白花了钱。”   “你这丫头……”齐煜顿时无可奈何了起来,他抿着唇,略一沉思,又道:“你既有了一个,怕是不会要我那个了,我便不送你了,这钱,也算不得白花了。”双瞳翦水中盈盈潋滟,眉眼舒展,扬唇轻笑,说不出的好看。   子衿一听急了,立刻道:“别呀,大不了你那个我用来观赏,我这个,私下里随意玩玩儿,可好?”   “罢了,怕了你了。”齐煜摇了摇头。   月色,似琼带,迷离泠泠,自天际滑落下来,星光点点,清尘收露。霁月下的齐煜,半处明晰,半处幽暗。子衿眯起眼,只管看着对方。大街小巷里,萧鼓喧腾,人声杂乱,竟使得她有种,只有这个人的身边,最最安宁寂静的错觉。   “丫头。”齐煜突然又开了口,嗓音低沉,如琴音浅奏,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惑人华丽,子衿一时听痴了。   “你的钱袋……”齐煜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平静,眉眼温润,雅人深致。   子衿眨了眨眼,一脸的不知所云,反问道:“我的钱袋?怎么了?”   齐煜薄唇轻启,当那三个字从他口中飘出的时候,子衿已经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   泠泠月色,略带一缕清冷,落下点点微光,远处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身边人头攒动,疏影重重,喧嚣,静籁,分明违和,却又浑然一体。面前的齐煜,君子如玉,雍若雅兰,这明摆着是一幅精心描绘的漂亮画卷,可奈何赏画人心情极差,半丝|情调也没有。   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子衿指着齐煜,唇|瓣张了又张,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是够了!子衿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明明想要破口大骂,可无奈话到了嘴边,却又默默吞了回去。   受了内伤。   齐煜见状,不由摇了摇头,薄唇轻启,细长的眼眸中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丫头,早知如此,便不要带钱袋出来了,定是方才你数铜钱的时候……”说到这里,他稍稍垂下眼睑,勾起了一个可疑的微笑,“被那小贼光临了。”   子衿彻底崩溃了。   “呵。”齐煜垂眸一笑,须臾后,才缓缓抬起了头,望着依旧固执伸在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指,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略一沉吟,他用手中执着的折扇拂开了子衿的手指,温声解释道:“丫头,你莫急,我方才已让吴尧去追那贼人了。”   子衿瞪大了眼睛,颇不相信地看着齐煜,原以为这人是个温润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会逗弄人?!就说他刚刚为何能够那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她的钱袋被偷的话。   竟生生骗过了她这个活过两世的人!   还骗过了自己这个演技过关的专业演员。   真是个变|态!   子衿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齐煜愣了愣,望着子衿的背影,百般无奈,早知如此,便不告诉她,她的钱袋被偷的事儿了,嗟叹了一声,快走了几步,就赶上了子衿。   “丫头。”   感觉到有一柄折扇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子衿翻了个白眼,转过了身,其实她也没想自己一个人走,只是心里太过抑郁,若是不做些什么发泄一下,她怕自己会憋坏。   齐煜收回折扇,眉眼稍弯,他定定地看着她,笑得非常歉意,“我的错,你莫要乱跑了。”   子衿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齐煜见她不走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又笑道:“吴尧怕是一会儿就会来寻我们,还是不要离开此处比较好。”   她恩了一声,表示认可,只是脸色依旧很不好。   齐煜这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向来不懂如何与年轻女子打交道,如今见子衿不高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也只好闭上了嘴巴。   明月如霜,风柔似水,夜市依旧嘈杂不堪。   忽然,一阵浓烈的酒香传来,接着,一个身形魁梧的醉汉摇摇晃晃地靠近了他们,子衿攥着九连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愈来愈近的醉汉,忍不住往旁边让了一步。   那醉汉眼神迷离,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步履蹒跚,眼看就要撞上齐煜了,可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踉跄了一步,齐煜皱了皱眉,却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了,“小心。”   醉汉眼眸微阖,惺忪地眼往齐煜身上瞥去,然后倏地打了个颤,咧嘴嘿嘿笑了起来,“美人儿……”   齐煜身子一僵,立刻松了手,那醉汉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齐煜这一松手,他又猛地踉跄了几步,却很快站稳了脚步,抱着自己手中的酒坛傻笑了一阵,喃喃道:“美人儿不理我,还是你理我……”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子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能回过味来,倒是齐煜,只是神色如常地伸手理了理锦袍上被那醉汉弄出的褶皱,然后看向子衿,“丫头,怎么了?”   子衿陡然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看着齐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没什么。”   齐煜似乎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双手负后,向子衿走近了,柔声道:“怎么,看我出糗,你好像很高兴?”   子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了什么,又赶紧摇头,贝齿咬着唇|瓣,粉|腮微鼓,模样很是可爱。   齐煜又是一笑,歪头道:“丫头,你的脸怎么跟这天色似的,方才像是夜晚,这会儿……”他垂眸浅笑,“倒跟黄昏一样,这样红。”   不待子衿发作,吴尧已经回来了,他先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藕荷色的钱袋,交给了齐煜,然后又看了子衿一眼,略一沉思,俯身对齐煜耳语了几句,声音实在太小,子衿根本听不清。   她从齐煜手中接过钱袋后,便好奇地瞅着面前两人,诧异地发现,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荣王,在听闻吴尧这几句话之后,居然脸色大变,英挺的眉毛陡然蹙起,薄唇微抿,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消失了,子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齐煜的眼睛其实十分凌厉有神。   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顿时锋芒毕露,以往他太过温和,而且总是笑脸迎人,总是给人一种脾气很好,很容易相处的感觉,可如今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子衿的心骤然发憷了起来。   齐煜双手负后,细眯着的眼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眉头紧锁,一副沉思的模样,而吴尧也不说话,静静地候在一旁,眉眼低垂,很是恭敬。   “先去瞧瞧吧。”良久过后,齐煜开了口,声音和往常一样,低沉磁性,透着十足的贵气。   子衿眨了眨眼,心中虽然疑虑重重,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见他们有要走的意思,赶忙说道:“那,你们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齐煜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望着她笑道,“本说好要陪你逛夜市的,如今不巧了,我的不是,下次再补回来。”   子衿摇了摇头,笑得好不尴尬,“不用不用,你忙吧,我自己再逛逛,指不定下次就不想逛了。”补回来?本来他就没答应自己什么,如今说了这话,倒好像他真欠了自己什么似的。   齐煜听了这话,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摇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能一个人逛这夜市,下次我再陪你,如今实在是太晚了,我让吴尧送你回去。”   额……子衿唇角抽|搐了几下,她一脸无语地望着齐煜,“你让吴尧送我回去,你怎么办?”   “呵。”齐煜顿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容清浅,却如陈酿般迷醉人心。他哭笑不得地望着子衿,“我又不是姑娘家,怕什么。”   到最后,还是吴尧送自己回了王府。子衿叹了口气,刚进入大门,吴尧便转身离去了,子衿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过了半晌,才感慨了一声,真是主仆情深啊。   渡口,鸦雀呜咽,风啸而过,岸边的垂柳摇曳生姿,树叶的婆娑声频添寒意,大红的灯笼在夜色笼罩下,幽暗诡异。   远远的,便能瞧见渡口处站着一个人,夜色深沉,那人的身影也是朦朦胧胧的,齐煜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向那人走去,脚步,端是沉稳淡定,面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阁下费心将煜引来此处,不知所谓何事?”待他走到了渡口的案板上,那人才回过了头,意料之外,那人长得十分平常,属于过目就忘的那种,只是面上却有着一道陈年伤疤,看着倒是会让人印象深刻。   “见见故人之子,聊以慰藉。”   听见这声音,齐煜愣了一瞬,笑道:“方才见阁下的动作那般敏捷,跑得极快,没想到,阁下倒是个年长的老前辈,煜,真是失礼了。”说罢,拱手作了一揖。   “嗤,和你|娘一个德行,装模作样得让人恶心。”那刀疤脸颇为鄙弃地看了齐煜一眼,“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那明显不是我。”   “恩?”齐煜扬眉,听到他提到自己的母妃,脸色不由冷了下来,“阁下既看本王不顺眼,就请将母妃的遗物归还离去吧。”   “遗物?归还?”那刀疤脸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冷笑道:“荣王,真是抱歉,我方才已将那东西送与了一个小姑娘,此时不在我这里。”   齐煜霎时变了脸色,他抿着唇,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刀疤脸,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刀疤脸也不动,神色坦然,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样。   一时,万籁俱寂。   “啊!救……救命!”突然,一道呼救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在夜色中,这道呼救声颇为尖利刺耳,齐煜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回头看。   “你不能抢走!这是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刀疤脸又笑了一声,他看着齐煜,玩味道:“哟哟,刚说到那小姑娘,小姑娘就自动送上门了啊,哈哈,荣王,东西就在那小姑娘身上,你要的话,就赶紧去拿啊。”   “为啥不能拿,这东西是我的跑儿腿费,方才那人说送给我的,快松手,不然的话……”   “不……不行!你……你走开!”   齐煜的眉头越蹙越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刀疤脸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却愈加玩味。   过了许久,齐煜忽然眉目稍弯,笑了起来,他向刀疤脸作了一揖,转身向声源处走去。   “站住!”   齐煜眯着眼,站在巷子口,里面,有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只不过,一个人在步步紧逼,一个人在步步后退。   “你是谁?”其中一个人回过了头,那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小贼的模样,正是之前抢了陆子衿钱袋的那个人。   “我?”齐煜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看着小贼温和一笑,容止端闲,雅人深致,眉眼像是画卷般缓缓舒展开来,却不答话,只是说道:“方才那人和你做了个交易,如今,我也想和你做个交易。”   “我凭什么答应你?”小贼却是一脸戒备地瞪着他。   齐煜嗟叹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钱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眼前细细瞧着,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唉,我原本想用这袋银子与你换那物件,看来,你是不愿意的,那算了吧,只是公子行|事千万小心,莫闹出了人命才好。”语毕,又将那锭银子丢进了钱袋中。   小贼立时一怔,赶忙向齐煜快走了几步,手里捏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他贪婪地看着齐煜手中的钱袋,吞了口唾沫,“我若是答应你,你真的跟我换?”   齐煜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那是自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小贼又咽了口唾沫,“你先让开,莫堵住我的去路。”   齐煜望着小贼心满意足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吴尧从那渡口处跑来他身边,才一脸淡然地问道:“王妃回府了?”   “是。”   “那人呢?”齐煜看着那黑黢黢一片的渡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乘船走了。”   “恩。”   过了良久,他转过了身,重新看向小巷内,像是才想起巷内还有一个人似得,对着巷中的女子歉意一笑,“姑娘受惊了,不知可否将你手中的物件交予我,那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着那突然倒下的身影,齐煜先是一愣,继而眯起了双眼。   此时,鸦啼虫鸣之声不绝如缕,明明夜色深沉,可远处的夜市依旧喧嚣一片。   ☆、正式归宁   窗扉外,燕雀啼鸣,那冰绡般的云朵,晕染了琉璃似的天,庭院中,山樱的花瓣开得愈加绚烂,远远望去,竟如同云霞似的一团簇拥着一团,煞是好看。   仿佛,是知道了自己的花期将尽……   子衿单手托腮,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一只步摇,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儿,从云站在她身后一边替她梳头,一边悄悄地通过镜子打量着自家小姐,流莺正捧着子衿的衣裙在香炉上熏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发呆的子衿。   昨天,齐煜没有回来。   这是极不合礼法的行为,她们也想不通,为何一向遵法守礼的荣王会出了这样的岔子,而且,今日是归宁的大日子,王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子衿突然用力捶了一下桌面,那声音,在寂静的屋子中分外响亮,使得另外二人都颤了颤,流莺还好,她一向沉稳惯了,而且早在宫中就受过历练,此时也没发出多大的动静,倒是苦了从云。   子衿在陆府的时候从来没有发过火儿,像砸桌子这种事儿,更是没做过,受惯了和风细雨的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手一抖,那把木梳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流莺熏衣的手顿住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从云,叹了口气,将衣裙挂在了旁边的屏风上,也跟着跪了下来。   子衿这才回过神来,她转过身子,诧异地盯着跪倒在地的二人,有些无语,讪讪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流莺起了身,重新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裙,捧到香炉上熏着,从云胆战心惊地拾起腿边的木梳,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咽了口唾沫,又继续给子衿梳着头发。   却不想,子衿一把拉住她的手,从云原本就没有平静的小心肝儿又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她几乎要哭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就算王爷没有回来,您也不必这样反常吧,这可不像您啊,原先在陆府的时候那个嘴里说着女人何必依靠男人的小姐去了哪里。   “从云。”子衿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语气十分平和,“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   “恩。”子衿随口应着,墨玉般的一双大眼猛眨了两下,清眸流盼,像水波一样盈盈动人,“你这么年轻,怎么做事跟个年过花甲的老妪一般慢,这头发都梳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梳好么?”   从云倏地一怔,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子衿眯着眼,还准备再说几句,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暗笑。   子衿松了从云的手,盯着踏进房门的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齐煜,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让我解解心里的郁气的,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来人一袭湖碧色的锦绣长袍,上面用暗金色的丝线挑绣着几只精美的蝴蝶,阳光一照,流光溢彩,几乎像要活了似的,好看的不得了,峨冠博带,天生贵胄。   “王爷打扮得如此俊俏,让子衿晃了神,一时忘了给您行礼,王爷可不要怪罪才好。”子衿歪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笑眯眯地望着齐煜,说话愈发客气,“不知王爷这样早过来,是要做什么,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子衿好做好准备迎接迎接。”   齐煜只是温雅地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子衿觉得不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趴趴的,难受极了。   打在豆腐上也比打在棉花上好啊!   想到这里,子衿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冷笑道:“王爷,子衿的衣服还没换,可不比王爷,早就有人伺候好了……”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语气太酸,不禁皱起了眉头,又道:“今日是归宁日,子衿一会儿还要去给爹娘请安,得梳洗一下了,王爷是不是该避避嫌?”   “避嫌?”齐煜总算是开了尊口,只两个字,子衿竟觉得气消了一些。   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她又说道:“怎么,王爷莫不是昨夜没睡好,此时还不大清醒,竟连这两个字也听不明白?”   “是没睡好……”齐煜轻声笑开了,低低沉沉的嗓音,像一片羽翼,撩|拨人心,像是一颗石子掷入了湖心,波光粼粼,水纹一圈一圈氤氲荡漾。   子衿翻了个白眼儿,心里窝火极了,“我可是得守礼数的,比不得王爷,地位尊贵,天不怕地不怕,我要换衣服了,王爷先回避一下可好?”   这明摆着下逐客令了,齐煜若是再装听不懂,那就是蠢了。   从云同情地看着齐煜推门出去的背影,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小姐赶出去了,好可怜的王爷。   “还不快些,都什么时辰了。”子衿猛地抬起头,却瞬间小|脸一皱,几欲泣泣。   “王妃!”从云急忙搁下手上的梳子,颇为紧张地看着子衿,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子衿一手揉着硌疼的下巴,一手在空中随意地挥了两下,表示自己很好,没事儿,心中对齐煜的厌恶之情更甚。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等气,从来都只有她放别人鸽子,哪里有被别人放鸽子的时候。   这个梁子结大了!齐煜!   子衿推门出来的时候,齐煜正双手负后,静静地站在庭院里,吴尧站在他斜后方,低垂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齐煜时不时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浅浅,那副云淡风轻,像要超脱出尘的模样,让子衿稍稍呆了呆。   “丫头,可是梳洗好了?”齐煜最后又对吴尧说了一句话,便向她走来了,吴尧也躬身退出了庭院。   子衿点了点头。   “那我们便走罢,莫要长辈们久候才好。”齐煜伸出手,准备揉揉她的头发,可当目光触及那梳得整齐的发髻时,又放了下来,有些怅然道:“还是昨晚那样子好。”   子衿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可听了齐煜这后半句话后,又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不敢置信意思,“你怎么能够那样小气?!”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外小贩的叫卖声清晰可闻,一阵阵食物的香气透过车窗窜了进来,子衿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她尴尬地看着齐煜,双颊瞬间染上了红霞。   前世她急着赶通告的时候,也经常要饿肚子,可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啊……子衿咬着唇|瓣,难道是这十几年将自己的身子养得太好了?这点儿小饿都受不住?   齐煜正倚靠在车厢内小憩,此时听见这声音,却不由会意一笑,他直起了腰身,掀开车帘,让车夫停下,然后递给了坐在车外的从云几枚铜钱,笑道:“去买几个包子,你家小姐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你应该知道。”   从云愣愣地接过铜板儿,瞅了眼身边的流莺,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拿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回来了,齐煜笑着接过,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前行。   “吃吧。”   子衿狐疑地接过包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发现齐煜给她的包子皮薄馅儿大,一口下去,汤汁四溢,鲜美至极,正是她最喜欢吃的,于是便放宽心地大口吃了起来。   齐煜半阖着眼,唇畔带着浅浅的笑,他第一次,光是看别人吃东西,就觉得这样有食欲,“丫头,我早上也没吃东西。”   子衿怔了怔,瞅了他一眼,本想不理他,结果看见他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心一软,反正自己早上吃的也不多,这会儿肚子也饱了,叹了口气,忍痛将手中剩下的包子给了齐煜。   很久以后,齐煜回想起这一天,只记得天高云淡,身边的那人粉|腮唇红,那样的朝气蓬勃,让人舒心,当然,还有满车室那消不散的包子香气。   几人刚下了马车,便见着了候在府门口的一众陆家人,明明只有几天没见着面,子衿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亲人那熟悉的面容,让她禁不住眼眶一热,潸然泪下。   “娘——”还未等陆家众人行礼,子衿就哭着扑进了纪令仪的怀里。   就怕今日自己会忍不住,所以早上她机智地没有化妆。纪令仪虽然也很想抱着女儿大哭一场,可她好歹还是理智的。轻轻拍了拍子衿的肩膀,哽咽道:“傻孩子,快别哭了,如今你已经是荣王妃了。”   子衿这才松开了抱着纪令仪腰的手,退到了一旁,等一切礼仪尽数做周全了后,赶忙拉着她进了府内,尽管只有短短十几年的相处时光,可她却早已将纪令仪当做自己的亲娘看待。   齐煜虽说是王爷,身份尊贵,可作为晚辈,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向陆氏夫妇作了一揖,然后和陆承焕、陆子轩一路说笑,踏进了陆府。   乾坤朗朗,世间清平,多年以后,再次回忆这一天,人人都是百感交集。   子衿一直觉得齐煜说他没睡好,是说笑,因为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正常,雍容雅致,端贤有礼,实在看不出一点儿异样,直到用罢午饭。   起初刚进入琼华阁,那人依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还笑话她的闺阁布置得太过素净,一点儿也不想是个女孩子家的住所,倒像是个老学究住的地方,书柜占了一大面墙。   子衿黑着脸和他顶了几句嘴,可后来,说着说着,齐煜便不说话了,只是笑,唇角上扬,眼眸微阖……   子衿发觉不论她怎么说,那人都是一个表情,连坐姿都没有换过的时候,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那个人睡着了。   一开始她还不信,等过了一会儿大着胆子跑到他面前用手死命摇晃了片刻,他还是一动不动,她才彻底死心了。   好看的人,她见过很多,可是她一直不信,有人的睡颜也可以很好看,因为不论怎么说,人睡着的时候,总是最放松的时候,她看到过各种各样的睡颜照,几乎张张都是化过妆后拍的,就算是有不化妆拍出来的素颜照,也没有醒着的时候惊艳。   可齐煜......子衿俯下|身,定定地盯着他的脸。他基本上时时刻刻都在笑,就连睡觉也是,睫毛很长,像蝶翼一般,盖住了那双翦水般的星眸,眼尾微微上|翘,弧度流畅,鼻梁挺立,唇很薄,却并不是特别红,面如冠玉,容似墨画。 作者有话要说:  暖心小剧场:   【夜色深沉。   齐煜坐在床头,很认真地看书,子衿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   齐煜(狐疑):怎么了?   子衿(眨眼):我想家了。   ......   齐煜(把书放下,温柔地笑):正好,我也想去你说的那个朝代看看。   子衿(愣住):......   齐煜(温柔地摸了摸子衿的头发,继续笑):要不我明日便去请国师来想想办法?   子衿(一脸黑线,沉思了片刻):别,那里的人都很粗鲁的,煜你这么温柔的人......去了肯定会受欺负。   【作者菌:喂喂!谁粗鲁了,你才粗鲁,你全家都粗鲁。】   齐煜(笑):没关系,不是有你么,而且...... 连你我都适应了,呵呵~   子衿(再接再厉):劝你不要,那是一个奇葩的朝代。   齐煜(好奇):哦?何以见得?   子衿(恨铁不成钢):唉!那里的很多人会花银子买啃了一口的苹果T^T   齐煜(愣住):那还是不要去的好。   【子衿暗自窃喜。】   齐煜:丫头,为何你如此正常?   子衿(哀痛):就是因为我太正常了,才会离开那里。      ☆、避实就虚   屋外日头正好,风光似画,子衿嘱了流莺好好照看齐煜后,便带着从云从影出了琼华阁。   “从影,我离家前曾经跟你说的那个采月……”刚走了两步,子衿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从影,“你可还记得?”这次她出嫁,之所以没有带走从影,就是怕琼华阁里会出事,毕竟从影虽不及从云稳重,但胜在机灵。   尽管她口上说让采月多历练一阵,可若是有人将一些事儿做过了,从影适当地照顾一下,那也是可以的。谁知从影却歪头一笑,眨眼道:“采月?小姐莫不是记错了,咱们琼华阁里可没有这个丫鬟。”   子衿一愣,大惊道:“没有?!怎么会?我明明……”   “嘻嘻。”从影顿时笑了起来,见子衿脸色并不好看,只好赶紧轻咳了几声,有些委屈道:“小姐,咱们琼华阁里真的没有采月……”   子衿蹙起了眉头,难不成自己看错了,那采月根本是块朽木,而自己却错把她当成了璞玉?   一旁的从云却是瞧不下去了,她伸手戳了戳从影的额头,无语道:“你这小妮子,方才还跟我说,那丫头已经不在小厨房做事,现如今正跟着湘姨学着照理琼华阁中的一切事宜,怎么这会儿在王妃面前却变了个样?还有,如今王妃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小姐小姐的喊,成何体统。”   “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成……”从影扁了扁嘴,看着子衿道:“小……王妃,你这几日不在府里,所以不知,那采月已经回了夫人,将名字给改了,如今唤作从月。”   “你就喊小姐罢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子衿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问道: “采月为何改了名字?”   “这……总之这几日|她的变化极大,不知是经历了什么事……”看着子衿越来越黑的脸色,从影嘟起了嘴巴,有些心虚道:“好嘛,奴婢有错,小姐你又不是不知,从月那丫头刚来咱们阁里的时候,还不是同在夫人那里一样,整日里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直到小姐你出嫁,也没多大的变化,奴婢就没怎么注意她了……”   “罢了,湘姨为人极其稳重,眼光也毒辣,她看上了从月,必定是从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湘姨看着她,我也放心,暂且不用管她了,随我去找我娘吧,我正好有些事想要问她。”   子衿话虽如此说,可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只是她没开口,从云从影自然也不再说话,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子衿低着头,只要一想到那改了名儿的采月,心里就有了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要说当初自己之所以会让从云将采月那丫头调来琼华阁,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心……那天采月哭得梨花带雨,那般狼狈的模样,却也只是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罢了,可见采月的五官底子不错,哭相都如此好看,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是极其惊艳的,所以当初她就有了一个想法。   日后让采月代替自己出嫁。   自己已到及笄之年了。   子衿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在这盛世里寻得一处地方,赏美景品香茗,一世自在逍遥,不想嫁人,毕竟上辈子过得可以说足够精彩了,嫁人神马的小女人情结,在她的生命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惜的是,到了最后,由于各种原因,她不得不嫁。   而且,齐煜他……   “子衿。”清冷的嗓音一如往昔。   子衿从回忆中抽|出了身,笑吟吟地看向面前的陆子轩,花影重叠间,那人一袭藏蓝色的滚边锦袍,玉冠束发,面如晶雪,微风时不时的滑过他的脸畔,带起丝滑的黑发,在空中轻舞。   第一次见到陆子轩,是在她满月酒宴前几日,当时她只是想,有那样一个冰雪般的美人儿哥哥,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后来,这个美人儿哥哥事事都让着她,对她好得没话说,她才渐渐依赖上了他。   “哥,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子衿眨了眨眼,好奇地望向陆子轩,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陆伯。陆伯是陆府的老管家,当年陆承焕来京城赶考的时候便一直跟着了,一直到现在,是陆家的老忠仆,所以子衿一直很敬重他。   什么事儿居然让这两个人一起出动了。   陆子轩没有吱声,倒是陆伯捋须慈爱地笑了起来,他缓言问道:“王妃,荣王可是在琼华阁中?”   子衿闻言陡然一惊,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心中百转千回,隔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道:“在,不过他昨夜没睡好,现如今才刚睡下……”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拉住了陆子轩的衣袂,眨着眼轻声道:“哥,我想去找娘说说话,你陪我去,好不好,王爷他在休息呢,有什么事儿的话,等他醒了再说罢。”   陆子轩见状先是一愣,转而从子衿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袂,摇了摇头,“你……真是长大了。”   “什么?”子衿怔怔地看着陆子轩,很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王妃,您如今也学会了疼人了。”陆伯发出了一阵挪揄的笑声,在庭院里显得十分突兀。   为老不尊。   这是陆伯的老|毛病了,子衿颇不赞同,不禁在心里将陆伯暗暗鄙视了一番。   谁知她还没开口反驳,身后的从影突然笑出了声,子衿羞怒地扭头瞪了她一眼,吓得从影立刻停止了嬉笑,待从影轻咳了两声,目光不自然地撇向了其它地方后,子衿这才重新转头,面色平静看向了陆子轩,她一向自诩自己的脸皮够厚,就是越王勾践的宝剑也戳不破。   “是又如何?”子衿笑得很坦然,“不是又如何?”当别人挪揄自己的时候,自己越是解释,他们开的玩笑就会越疯狂,倒不如坦然一些,这样反而让人没什么兴趣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避实就虚。灵活地运用各种冷场技能,这也是她在前世学到的瑰宝之一。   果不其然,陆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没再说话,笑得有些勉强,倒是陆子轩的那张冰块脸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子衿一眼,便转过了身,衣袂翻滚间,一股淡雅冷香浮动在空气中,有如寒梅初雪,丝丝缕缕,庭院中忽然有了些许秋意清冷之感,“走罢,娘在房里。”   子衿赶忙跟了上去。   主院离子衿的琼华阁并不远,所以走了小片刻,几人便都进了主院,看着紧闭的房门,子衿愣住了,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陆子轩,后者颔了颔首,意思很明显,让她进去。   子衿这才犹疑地向前走去,采苓原先还是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看见子衿的那一刻,赶忙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躬身向她行了一礼,轻声唤道:“王妃。”   子衿点了点头,站住了脚步,先是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然后蹙起了眉头,凝声问道:“怎么回事,我爹娘可在里面?”   采苓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一双明眸里满是挣扎之色,她并没有立即回答子衿的问题,而是先看了眼子衿身后的陆子轩。   子衿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居然要连自己都瞒着?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位身姿翩然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子衿目瞪口呆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儿,她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他。   “嗯?荣王妃?好久不见,呵呵,王妃安好啊。”齐烁似乎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那双桃花眼中笑意盈盈,一波一荡,很是惑人,他挑了挑眉,双手合拢,向她作了一揖,看似恭敬谦卑,实则随意无礼。“王妃今日怎会在陆府?”   子衿皱着眉,眸色深炯,“今日是我的归宁日,自然是在的,倒是安王,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齐烁突然爽朗一笑,向前快走了几步,一把扯过子衿身后的陆子轩,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看着子衿笑眯眯道:“我自然,是来找阿轩的啊,顺带着……呵呵,顺带着向伯父伯母请个安,真是不巧,我竟忘了今日是王妃你的归宁日,我的错,那我改日再来找他好了。”   陆子轩面无表情地将齐烁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拂开,淡淡道:“别闹,我们还有事。”   齐烁眉梢一挑,眼神似迷似醉,他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后耸了耸肩,朗声道:“得了得了,我不在你们陆家碍眼了,我走了,下次再来。”说罢,单手成拳,用力捶了捶陆子轩的胸口,然后一个人步履轻快地向院外走去了。   陆子轩抬手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襟,随意扫了眼子衿,无视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边向前走,边沉声道:“进去吧,你不是有事要找娘么?”   子衿定定地看着陆子轩的背影,眉头紧锁,她突然有些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陆子轩这个人。她其实很想跟陆子轩说,哥哥,你别再和齐烁混在一起了,想起那日齐烁和秦贵妃一同出现在御花园的身影,子衿就觉得有些心慌。   若是齐烁真的秦贵妃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已然成了一党,那么,向来和他亲近的哥哥,该怎么办。   毕竟,陆家是站在齐煜这边的。   亲情和友情,有些时候,必须要舍弃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萌哒哒的小剧场来啦:   子衿(照镜子):煜,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胖了好多?   齐煜(挑眉):是么?   子衿(苦恼地揪着自己的脸颊):是啊,你没有发现?   齐煜:......   【齐煜走上前,看着镜中子衿的表情,笑了】   齐煜(揪了揪子衿脸上的肉肉):恩,好像有点。   子衿(难过):啊~要死,长胖了!以后还怎么见人,不行,我要节食!   齐煜(笑):呵,节食对身体不好,我倒有个办法。   子衿(诧异):什么办法?   齐煜:转过头过来,我帮你~   【齐煜一本正经地给子衿按摩脸颊,子衿起初还乖乖的任他按摩,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吃豆腐了!】   子衿(怒):你!你吃我豆腐!你好不要脸!   齐煜(挑眉一笑,俯下身):呵呵~   子衿(被吻,羞红了脸):你......唔......   齐煜(淡定地抬起头):这才叫吃豆腐。   ☆、奇葩皇室   心情低落,连带着看阳光也带了一丝冷意,望着空中飞舞盘旋的鸟雀,子衿皱起了眉,唧唧啾啾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一点都不悦耳,相反很是吵杂,让人觉得烦闷。   她叹了一口气,跟着陆子轩进了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水墨画,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边框是楠木所制,上面镌刻着精美的雕纹。外厅里并没有人,桌上还摆放着仆人来不及收拾的茶具,旁边立着一道长长的屏风,将外厅和内厅隔了开来。   子衿站在屏风外,心里有些踌躇,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陆子轩已经绕过了屏风,进去了。   “轩儿,你来了,荣王呢?”随着屏风后响起了一道疲惫感十足的声音,子衿踏进了内厅。   “子……子衿?”子衿的到来显然出乎了陆承焕的意料,所以他有些慌张。   纪令仪抿着唇,本来她正在给陆承焕倒茶,看见子衿的一刻,手腕也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她放下茶壶,缓步走到了子衿面前,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最后只得挫败地看着她,柔声道:“子衿,你怎么来了?”   子衿歪着头,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莞尔一笑,“等等。”说罢,她转身绕过了屏风,走到门口,嘱咐门口的几人认真守着,然后关紧了房门,折回内厅,看见除了陆子轩外的两人一脸慌张的模样,子衿有些无语。   她叹了口气,缓言道:“爹娘,其实我都猜到了,你们又何必要瞒着我。”   纪令仪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望向子衿的水眸中满是愧疚之色,她伸出手,一把子衿搂进了怀里,轻柔地拍着她的头,幽幽叹道:“子衿,不是爹娘有意想瞒着你,爹娘只是觉得,你只要当好你的王妃,活得快乐就好,别的,爹娘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些朝堂之事里,轩儿已经牵扯了进来,爹娘不希望再多一个人。”   子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既然陆家人已经进了这个局,又怎么能指望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或者置之度外呢?   她从纪令仪的怀中挣扎了出来,一双墨玉般的大眼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爹娘,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老实说,她并不想入这个局,可是情势所逼,她已经抽不开身了,齐煜身在风云诡谲的权利中心,而她,就站在他的旁边,又能如何做到片叶不沾身?   “娘,你告诉我,当初让我嫁给荣王的理由,除了皇上下旨,和报恩外,是不是,还有别的?”   纪令仪咬着唇,没说话,倒是陆承焕突然开了口,他望着子衿,叹道:“子衿,你知道么,我们陆家,其实一直是以经商为主,当初,你|爷爷并不是很赞同让我来京城考取功名,奈何我年少轻狂,没有听他们的话……可是这些年,我越发后悔了,皇心难测,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说罢,陆承焕颓然地坐了下来,单手支着额头,神色说不出的疲倦,过了须臾,他又开口道:“当年荣王失踪后,皇帝大怒,恨不得将整个大齐翻一个遍,可是,只隔了一年,他便将自己胞弟老安王的儿子接到了宫中教养,那时皇上没有儿子,这样做的意义,不言而喻。”   “可是,如今荣王已经回来了,齐烁他也继承了王位,为何却没有回到封地去?”子衿皱着眉,贝齿咬着唇|瓣,眸色深炯,没有丝毫暖意,果然是皇帝,做事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所以说帝心难测啊……”陆承焕苦笑了一声,他抚上梨花木椅的扶手,目光怅惘,“安王进宫后不久,皇上便让你哥哥去做他的侍读,其实大臣之子做皇子的侍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你要知道,安王并不是皇子……后来,荣王回到皇宫后,皇帝虽然大喜,但也没有将安王遣回封地,过了不久,荣王被封了王,却也呆在了京城,再后来,皇帝便将你指婚给了荣王。”   子衿闻言,嘴角立时有些抽|搐了起来,这皇帝莫不是与陆家有仇?怎么感觉他总是故意将陆家放在了风口浪尖上呢?   “爹,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在听到指婚二字后,子衿突然想到自己来找他们的目的,所以赶忙开了口。   “哦?是谁?”   子衿眯起了双眼,只要想到那日被人在自己耳边反复提起的名字,她心里就一阵烦闷,于是晃了晃脑袋,企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略掉,“沈馨宁,爹,你可认识?”   “沈?”听到这个姓氏,陆承焕飞快地和陆子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看向子衿,犹犹豫豫地缓言道:“若是姓沈的话,那必定是佥都御史之女了,毕竟朝堂上只有这么一位姓沈的官员,还是正四品……子衿,你为何会问她?这位沈御史……和爹,并不同道。”   不同道?子衿眨了眨眼,顿时松了口气,正好,他这女儿也与自己不同道,想了想,她又开口道:“恩,前几日听人说起过,我随便就问问,对了,爹,我问你,当今朝堂,是不是有两派。”虽说是问句,可子衿却非常肯定。   谁知陆承焕却是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在子衿诧异的目光下,他慢慢伸出了三根手指,沉声道:“有三派,一是以郑氏为首,二是以秦氏为首,这第三……”说到这里,陆承焕突然停住了,他皱起了眉头,嗟叹道:“是以皇帝为首,原先,我便是这第三派的人。”   他见子衿不说话,便又叹了口气,道:“我原先是不想参与到这些朝堂纷争中的,再说,秦氏一派多是急功近利,胸无大志之人,所以,就算当初你哥哥是安王的侍读时,我也没有加入秦氏一派。”   子衿听了这话,却是立刻大吃了一惊,“原来,你们早就知道,秦氏与安王有所关联?”   “子衿,你不知道么?”纪令仪抬起眼眸,水波流转间,说不出的好看,“老安王妃,姓秦,她是秦贵妃的堂|妹。”   子衿陡然傻眼了,她是真不知道,齐烁与秦贵妃还有这层亲戚关系,她一直以为,是他给了秦贵妃什么好处,让她助他取缔皇帝亲身儿子的地位,夺得皇位。   “那爹,你如今怎么……是因为我嫁给了荣王么?”子衿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陆承焕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傻孩子,你外公,一直与郑氏交好,所以早在多年前,那两派拉人之际,我便应了你外公,入了郑氏门下。”   子衿蹙起了眉头,红唇紧抿,双手在袖中捏成了拳,大齐如今朝堂上结党风气太重,怕是皇帝自己也知道。   他如今已到不惑之年,古代人本身寿命普遍就比较短,指不定过几年就会驾鹤西去,他的所有儿子中,就只有齐煜可以堪当重任,按照这个说法,他起先欲将属于秦氏那派的沈馨宁赐婚给齐煜也说得过去。毕竟齐煜与秦氏关系本身就不好,而朝堂上秦氏一派的人几乎占了半壁江山,若是哪一日|他驾崩了,难保整个大齐不会闹翻天,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齐煜和秦氏的矛盾,古代人解决矛盾的方法不外乎就是金钱或者美人儿……   齐煜自己应该也知道这点儿才对,但是他却没有娶那沈馨宁,而皇帝也任由他,额,子衿觉得很无语,这父子两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安王,若是皇帝是真的想将皇位传给齐煜,为何不直接封他为太子,也不将安王遣回封地。   子衿一脸黑线,打死她也不会承认是自己的智商不够的,所以,她很自然地将结论归为,皇帝是奇葩。   皇室的人都很奇葩。   日薄西山,天色泛红,云霞如醉酒的美人面颊上的红晕,一团一团,晕染了整片天空,鸟雀唧啾鸣叫,纷纷归巢,子衿倚靠在琼华阁二楼的护栏上,眯着眼望着园中的景致,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子衿也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道:“床铺可铺好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语调又突然变得娇嗔了起来。   “娘可真是老封建,说什么归宁之日在日落之前就必须得回王府去,她也不瞧瞧,齐煜睡得那么沉,日落之前怎么回得去……听说我们要留宿后,又不准睡在一起,说夫妻需分房睡,不然会对她们造成冲撞,嗤,我能冲撞她们什么啊,还有干嘛一定要日落之前回去,真是莫名其妙。”   “呵呵。”低低沉沉的笑声如同醇酒般醉人,透着一丝沙哑,韵味流长。   子衿顿时僵住了,过了片刻,才缓缓转过了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来人,只觉得心中有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王爷,你醒了啊,睡得可好?”   夕阳下,倚在栏杆上的女子容颜娇俏,霞光打落在她的身上,朦朦胧胧,浅红色的光芒晕满了周身,玉质般细腻的肌肤,浸染了暖意,融融氤氲,齐煜双手负后,眉眼弯弯,唇畔噙着一抹笑,看上去温润雍雅。   他认真地看着子衿,目光柔和,落霞铺满了他的眼眶,潋滟生辉,“大齐有个习俗,说是归宁当天日落之前回去……女子才能生儿子,呵呵,子衿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欢旧爱   初夏之际,天气已经十分干燥,蝉鸣不绝,子衿因此而烦闷了好几日,不论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来,好不容易日前下了场雨,整个人都有了种重生的感觉。   庭院中的小池塘,因这一场大雨,也涨了不少水,兰芷岸汀,垂柳依依,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于是这日,趁着天气舒爽,她将房内的躺椅搬了出来,一个人悠悠哉哉地躺在树下乘凉。   微光透过树隙,打下了斑驳的疏影,在子衿的脸上描绘出各异的图样,她双目轻阖,眼睫稍稍弯曲,弧形美好,呼吸清浅,微风时不时地拂过脸畔,青丝微晃,静谧和谐。   “……听说没有,方才那女人是爷的新欢,保不准要成为侍妾的。”小径上,有两个穿着葱青色夏衫的婢子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似乎装着换下来的衣物。   “侍妾算什么,若是她够厉害,怕是能够顶了那屋里的正主儿。”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些的丫鬟,说话速度极快,一看就是个口齿伶俐的人物,眉梢间都是勾人的风情。   “这……不会吧,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哪儿能呢?”另一个稍稍矮了些,长得倒没有她身边那个好看,不过也是个清秀可爱的,毕竟,能在王府里做丫鬟的,都不是长得丑的主。   “这有什么,没瞧见那正主儿从不搭理咱们爷的么?”那个伶俐的丫鬟瞥了她一眼,唇角一勾,从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官家小姐总是傲气知耻些的,比不得那从乡野里来的丫头,什么狐媚招数都使得出来。”   前不久,齐煜刚巧让吴尧来子衿房内传话,从云她们都出来找子衿了,这会儿流莺正好找到了这里,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个人躺在树下乘凉,心下一喜,就要过来,却好巧不巧,听见了这两个婢子的谈话。   “你们两个,站住。”流莺毕竟是跟过齐煜的大丫鬟,见过不少世面,此时一说话,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一股气压,威慑力十足。那二人暗叫一声不好,便停下了脚步,眉眼低垂,做谦卑状,手指紧紧地攥着篮子把儿,关节发白,冷汗簌簌地流了下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谈论主子们的事儿?啊?!”流莺蹙紧了眉,瞪着那两个小婢女,语气很是严厉。   “流……流莺姐姐,我……我们错了,流莺姐姐,求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别,别告诉爷。”那个稍矮的小婢女受不住惊吓,很快就小声抽泣了起来。   流莺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最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回头看了眼子衿,见她没有动静,不由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恼怒地瞪了两人好一会儿后,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次再被我听见,你们就等着收拾包袱吧,赶紧走。”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两个丫鬟赶忙俯身行礼,感谢了几句后,就提着篮子,飞快地跑了,生怕流莺改了主意。   流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来到了子衿身边,那人还是闭着眼,身子一动不动,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流莺怔了怔,她还是头一次见人睡觉的模样如此平静,近乎死寂。   “王妃,醒醒。”由于子衿睡觉的模样太过让人心悸,流莺生怕吓着她,声音不禁放柔放低,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却不想,她这一声刚落下,子衿随即就睁开了双眼,那双墨玉般的双瞳像往常一般明亮至极,清明有神,半丝刚醒来的迷离之色都没有,就像是一直都未睡着,或者说,是在装睡。   流莺愣住了,心里不禁七上八下了起来,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到方才那两丫鬟的话。   子衿看着流莺,半晌无言,其实她也很无奈,本来是想小憩片刻的,奈何树上的蝉鸣声不绝如缕,虽然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但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便只剩下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吵得她实在是难以入眠,所以只好闭着眼睛,就这么发呆了。   过了须臾,子衿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喊我做什么?”长时间没说话,突然开了口,声音未免有些沙哑,所以她又跟着咳了两声。   “王妃,王爷让您去主院儿一趟,说是有事要与您商量。”流莺低垂着眼睑,不敢看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又做木头状了。   子衿做起了身,一手将胸前的长发撩至身后,一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听闻这话后,却是将蛾眉轻挑,有些莫名地看向了流莺,齐煜会有事和自己商量?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人娶自己难道不是摆设?自己对他来说还真有用处?   刚才听见那两个小丫鬟谈论,说什么新欢,敢情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成了齐煜的旧爱了么?子衿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当时她真的好想大吼一声,自己和齐煜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比白纸还干净!可是却硬是忍住了。   她撇了撇嘴巴,不无尴尬地问道:“怎么,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莫不是……”她心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于是猛然抬起了头,诧异地瞪着流莺,“莫不是他真的有了新欢?要找我商量侍妾的问题?”   果然听见了,流莺暗叫一声不好,背上热气腾腾,一股热血从脚底升了上来,她不敢看着子衿,只是继续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奴婢不知,王妃还是去主院吧。”   子衿暗嗤了一声,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齐煜也不例外,亏自己之前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和自己成婚好像还不到半年吧,这么快就找了个侍妾,真是……渣男一个!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想到流莺正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偷偷瞟了流莺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盯着自己后,才松了口气,接着撇了撇嘴,站起了身,“从云从影去了哪里?”自从得知采月跟了湘姨料理琼华阁内事务后,她便将从影一起带来了王府。   “方才奴婢们一起出来寻您了,如今,她们大约已经回去了罢。”   “罢了,我先去主院,你回头跟她们说一声,不必找我了。”子衿想了想,又补了句,“问问她们去年晒干的桂花瓣还在不在,在的话,嘱咐她们给我做一碟桂花蒸糕,嗯……再熬一盅酒酿丸子,我有些饿了。”   “是。”   子衿一个人慢慢腾腾地向主院儿走去,自从归宁回来以后,齐煜就不必再与她睡在一起了,再加上,他又恢复到了原先那般高频率的工作状况中,两人就更见不着面了,所以,这真的是她继归宁之后第一次见齐煜。   子衿来到了主院门口,吴尧正站在那里等着她,看见她后,立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子衿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他进去了。   主院就是主院,和她那院子相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当初进来的时候还是晚上,所以并没有看清里面布置如何,如今白天来了,她才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   怨不得他会说自己的琼华阁像个老学究的住所,子衿的脸顿时黑了,简直配不上琼华二字啊!   子衿撇着嘴,心里虽然极不平衡,但是羡慕嫉妒的情绪她还是很好的隐藏了起来。绕过了一个别致的五角亭,又穿过了一条幽长的小径,就在她快要转晕之际,吴尧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他身边那个拱形的门,子衿轻咳了两声,并没有进去,只是眨了眨眼,望着吴尧甜甜一笑,“你可知道,那个,王爷找我,所谓何事?”   “属下不知,王妃请罢。”吴尧面无表情,根本没看她一眼,一副公式化的模样。   居然无视自己?子衿瞪着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少顷过后,她才憋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一进园子内,她才知道,方才所见根本不值一提,这里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倒不是说这里布置得如何精美,只是,每个人瞧见那占据整个园子的荷塘,都会有一瞬间的呆滞之色吧。   如今还只是初夏,可那荷塘中却已经开满了莲花,嫩蕊凝珠,风姿绰约,朵朵簇拥成一片,粉绿相应,却不俗气,出淤泥而不染,袅袅亭亭,比美人的腰|肢还要秀|挺,荷塘中间建造了一个阁楼,远远望去,竟像是仙居一般。   子衿抿着唇,怔了片刻,然后倏地回过头,愤恨地瞪着吴尧,“我又不是话本里面描写的江湖人士,各种轻功水上漂功夫运用地灵活至极,你们这让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过去啊!你家王爷呢?!”   吴尧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柔弱清雅的王妃,居然是个泼妇。   其实子衿刚吼完第一句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句你家王爷呢,吴尧也就根本没有听见。   “有……有桥的,王妃走近些就看到了。”   子衿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做的事儿实在有些丢脸,所以灰常不好意思,她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后,就转身去寻找那架隐形桥了。   真够隐形的!   子衿一脸无语地瞪着那架贴着水面儿建造的桥,心里有些发憷,虽然知道王府不会出现豆腐渣工程的情况,但是看着这架如此诡异的桥梁,她还是有些恐慌的。   子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胆战心惊地抬起了脚,走了上去。待她终于走到那座阁楼前时,却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说笑声。   阁楼有两层,下面那一层并没有门和窗,只是像平常亭子那般,由六根柱子支撑,月白的绸帐随风飘荡,她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齐煜,还有他对面站着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风光无限   奸夫淫|妇。   不知为何,子衿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词语,但转瞬之间,就被她自己给否定了,她陆子衿怎么可能如此小肚鸡肠呢,于是用力地捶了自己额头一下,扯出了一个算得上是得体衿重的笑容。待整理好了自己的裙衫后,这才轻咳了一声,踏入了亭子。   “王爷。”子衿垂下眼眸,对着端坐在石桌前的齐煜行了一礼,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庄淑娴,尽管她心里已经把对方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呵呵,王妃不必多礼,坐下便是。”齐煜执着茶盏的手指修长白净,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却如陈酿般,迷醉人心,那双有着流水般流畅线条的眼眸在此时微微弯曲了起来,眼尾稍稍向上挑起,眼波荡漾潋滟。   骚狐狸。   子衿对许久未见的齐煜做出了如上评价,虽然内心愤愤不满,却依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燕飞见过王妃。”身畔人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酥|酥|麻麻的,饶是子衿这样的女子,也有些受不住,不禁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不愧是新欢,还是个有资本的新欢,原来齐煜好这口。   “不必不必。”子衿赶忙抬起了头,望向站在她身边儿的齐煜新欢,年岁不大,但眉目清秀,温婉动人,倒是个美人儿坯子,于是她干巴巴地笑道:“燕飞妹妹为何站着?王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来,快坐下。”   既然是新欢,那自己可要好好对待才是,毕竟自己是有名无实,而人家是有实,或许马上也要成为有名分了的人了,若是日后向齐煜打小报告,那她还怎么好好过日子啊,想到这里,她急忙拉过齐煜新欢的手,欲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却不想那新欢霍然急了,飞快地从子衿手里挣脱了出来,然后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泪眼婆娑道:“燕飞不敢,王妃切莫折煞燕飞。”   子衿这下心里有些纳闷了起来,她尴尬地看向齐煜,墨玉般的瞳孔里满是歉疚之色,一脸的不知所谓,这新欢怎么回事儿,再谦恭也不至于这样吧。   齐煜的笑容依旧温和雅致,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先是似笑非笑地瞅了子衿好一会儿,然后才对着跪地的燕飞说道:“你先起来吧,王妃不知情。”说罢,又看向了子衿,说话的语气柔和得几乎将人给融化了, “王妃,本王今日找你来,便是要与你商量这事儿的。”   要来了。   子衿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脸色平静地盯着齐煜,一手反抓着桌沿,一手在桌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裙,指尖发白,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自己再无感觉,也见不得别人染指分毫。   “这燕飞姑娘……日后还望王妃替本王多多管教了。”   见子衿眉头紧锁,一副完全没有理解他意思的模样,齐煜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她在京城无安身立命之地,所以自愿到王府为婢……思来想去,本王觉得还是王妃那里缺人,不知王妃可愿帮这个忙?”   子衿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诧异地看着齐煜,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原来闹了半天,这姑娘不是新欢?是来王府当丫鬟的?怨不得方才自己让她坐下,她就吓得跪了下去,居然是个如此大的乌龙。   “自然……愿意。”过了好半天,子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眉眼间还颇有几分窘迫之色,所以直到燕飞退下后,她仍旧抬不起头来。若此时在场的人是齐烁,那子衿今日必定不会好过,不被其狠狠地羞辱一番,她怕是离不开这主院儿的。不过好在,齐煜不同于齐烁。   “那燕飞,你若是不愿管,可将她交给流莺。”齐煜低头抿了一口凉茶,然后将杯盏轻轻地搁在了石桌上。   “哦。”子衿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不停地把|玩着茶盏,目光看似在专注地描摹着茶盏上的纹案,可若仔细去瞧,便会发现,那双眼睛,充满迷离惆怅之色,毫无神采。   “用罢午饭后,随我进趟宫吧。”齐煜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折扇,乌木制的扇骨,素色绫绢做的扇面,画着一幅秀丽的山水图,他将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在脸旁慢悠悠地晃着,风雅极了。   子衿瞥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睑,也不问缘由,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哦。”   “你这丫头……”齐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昭阳大旱,流寇四处作祟,弄得民不聊生,父皇盛怒,昭阳官员尽数被革职查办,朝堂上更是乱成了一团,所以近日来我实在是有些忙,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出府逛逛。”   “昭阳?”子衿忍不住问出了声,“昭阳可是属于安王管辖之内?”原先在陆府,她虽不关心朝堂之事,但陆承焕偶尔在饭桌上也会提及一些的,安王封地在陕北一带,尽管她不知安王封地的具体|位置,可她却知道昭阳城归属陕北。   齐煜收起折扇,抵在下颚,笑得不甚谦和,口中却答非所问,道:“早时便听说王妃你平素与安王交好,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子衿瞬间愣住了,默了片刻,她将手中的茶盏在桌上摆正,接着取来一直放在黑檀茶盘上的紫砂茶壶,在为自己斟了半杯茶水后,立即将茶盏举起,挡住了小半张脸,不自然道:“只是认识时间长些罢了。”   齐煜将折扇放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紧张什么。”   子衿仿佛是为了压惊似的将茶一口饮尽,然后搁下了茶盏,暗自嘟哝,你与秦贵妃宿怨已久,安王又与秦贵妃是亲戚,鬼都知道,你俩关系不可能好得起来,这会儿你突然说了这话,是个人都会紧张好么?   话虽如此,可子衿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她悲哀地发现,自从到了古代,她整个人都变得弱爆了。   “不是紧张,我不过是口渴了。”   齐煜又是一笑,倒也没反驳什么,只是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袂,“走罢,今日去你院子里用饭。”   “啊?”子衿闻言,错愕地抬起了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她咽了口唾沫,愤懑道:“为什么!”   “怎么?王妃不愿?”齐煜眉梢微微向上挑起,看向子衿的眼神似笑非笑,笑容亲切,一派君子风范。   “怎么会呢……”子衿笑得十分勉强,“只不过……方才来的时候,不知王爷会去,所以没有备下饭菜。”就是这样,她那里只有桂花蒸糕和酒酿丸子,没有饭菜,所以齐煜麻烦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过去了吧!   齐煜焕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了身,向阁楼外走去,就在子衿松了口气,准备跟着出去立刻之际,齐煜的声音忽然从前方轻飘飘的传来,“不必担心,我早已吩咐厨房,饭菜做好后便直接送入你的院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你我还是走快些,凉菜虽解暑,但说到底,还是对身子不好的。”   “……”   一顿饭,齐煜虽用得分外高兴,殊不知,子衿却在心中默默流泪,她的桂花蒸糕,她的酒酿丸子啊!由于怀带着这种悲愤的情绪,所以这顿饭,她并没有吃到多少东西,齐煜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临行前,从影突然贴近了子衿,偷偷塞给她一包东西,笑得很是奸诈,“小姐,这是刚出锅的蒸糕,小姐记得趁热吃啊。”   子衿有些犹豫,她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府门口,方才齐煜让自己在这里等等,“王爷与我坐一起,我怎么偷吃啊?”   从影得意地笑了,她挺了挺胸脯,安慰道:“小姐就放心吃吧,我方才听流莺说,王爷今日骑马,不坐车。”   子衿狐疑地看了从影一眼,却不说话了,只是将手腕儿一翻,用宽大的衣袂遮住了自己手中的包裹,这古代的衣服就是好,藏东西的利器啊!   果然,过了一会儿,齐煜出来了,身后的吴尧牵着一匹骏马,乌黑的毛色,看起来很精神,子衿并不懂相马之术,所以分不清优良,只觉得齐煜不会亏待自己,他的马,应该是不错的。   “王爷,可以出发了罢?”子衿咬了下下唇,低声询问。   “恩。”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煜从出了府门,看她的眼神就别有深意,子衿咽了口唾沫,捏了捏手中的包裹,还是有些紧张的,所以她又抬头偷瞄了齐煜一眼,发现对方还是那副谦谦君子,雍容闲雅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定是自己做贼心虚,多想了。   一上车,子衿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先是一股蒸糕的诱人香气扑鼻而来,待蒸糕香味散开不少后,桂花香的余韵却是久久不散,色香味中的这香,是足够了。蒸糕是米白色的,有大小不一的气孔分布在四周,方才在车下,自己因紧张捏了它们一下,所以此时有些变形,影响了美观,不过,在氤氲的雾气遮掩下,却很带感。   子衿满意地捏起了一个,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清甜的滋味在味蕾上炸开,还是熟悉的味道,口感柔韧松软,很有嚼劲。   虽然她一直觉得,蒸糕搭配酒酿丸子,才是人间美味,不过,单单是蒸糕,却也能让自己挑剔的味蕾得到满足。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吃上面,子衿自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如何,待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还有一个蒸糕没有吃掉。   听到外面勒马长嘶之声,子衿心倏地一颤,慌忙将剩下的那个塞入了嘴里,然后将包蒸糕的布塞在了座位下面,匆匆咀嚼了两口,便往下咽,结果好死不死在嗓子口卡住了,子衿费了好一番劲儿才咽下了肚。   却不想,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是齐煜。   子衿霍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方才由于强迫自己咽下了大块的蒸糕,所以此时嗓子还有些疼,这会也说不出话来。   齐煜微微一笑,眉眼顿时像画卷似得舒展了开来,他说:“丫头,下来。”   子衿抽了抽鼻子,下了车,眼里还带着一丝水汽,朦朦胧胧的,倒是惹人怜爱,齐煜摇了摇头,神色无奈,他伸出手,在子衿诧异的目光下,拂去了她嘴角的蒸糕残渣,语气柔和,“真是个小丫头,哪有长大了的人,吃东西还会弄得到处都是。”   “你知道?”子衿瞪圆了双瞳,声线发颤,还带着些嘶哑之音。   “呵呵。”齐煜垂下眼眸,望着她笑,瞥了眼她那梳好的发髻,手腕轻转,捏了下她的脸颊,轻声道:“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赌定输赢   九尺凌霄上,白云滚滚,不时有飞鸟翱翔而过,地面上,繁花似锦,树木葱茏,金黄的琉璃瓦在日光下耀眼夺目,朱墙庄严,子衿抬起了头,望着那块烫漆的牌匾,钟粹宫三个大字金光闪闪,吸入眼球,朱红的大门敞开,门口蹲着两对石狮,显得这里肃穆高贵。   子衿十指交错相叠,端在腹部,飘逸的衣袂被微风轻柔地拂动,曳地的裙裾逶迤,几乎铺地,身后的从云流莺敛眉垂目,很是谦卑有礼,飞檐上吊着的那两个宫灯,不知被风刮得摇晃了多少次,尽管如此,三人却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不耐之色。   子衿定定地注视着那朱红的大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虽然她不知这到底是郑妃为了试探她而故意给的下马威,还是郑妃真的被琐事缠身暂时顾不上她,但是,她知道,今日必定不易熬过,苦,总是要受一些的。   察觉身后的两人呼吸有些紊乱,子衿蹙起了眉头,不论如何,她们站的时间也足够长了,按理来说,这郑妃应该让她们进去了才是,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摆在这里。好在从云流莺虽然气息不稳,可依旧坚持住了,子衿暗自叹息,她之所以会不带从影出来,便是因为,尽管从影聪明,却远远不及这二人稳重。   与后宫那一群女人交锋,光是聪明还不够的,必得学会沉得住气。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钟粹宫|内突然传出了一阵喧杂声,接着,便见一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框处,郑妃一脸笑意,娇艳醉人,如同那三月里盛开的桃花,蕴含|着无限风情,一袭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钗环精致,行走间,风流蕴籍,光彩照人,她拾阶而下,只消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子衿身边。   子衿展颜一笑,微微福身,神色恭敬地向郑妃行了一礼。这次,郑妃却是稳稳地站在她面前,待她将整个礼全部行完后,才上前一步,伸出素手扶起了她,子衿见状,不禁暗了暗眸光,心下有了计较,形面上却未表现分毫。   对待不同的人,行为表现自然也大不相同。对齐煜,她是乐得将自己最自然的一面表现出来,对他完全放松,她不信有人会喜欢逗比任性的女人,所以若是他会因此而厌恶自己,她求之不得,待所有事情解决之后,能主动放自己走当然是最好的。   而对待这些后宫|内廷的女人们,子衿却不得不用上十二分力气,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了,毕竟光靠一双眼睛察言观色,是万万不可取的。   “真是乖孩子,随本宫进去吧。”   郑妃将她打量了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漏洞,便执起了子衿的手,笑得十分亲和,可谁知,刚进入了钟粹宫门,她那亲切的笑容转瞬间便带上了一丝歉意,盈盈水眸中满是抹不去的愧疚之色。郑妃边走边柔声道:“方才宫婢笨手笨脚的,将茶盏给打翻了,溅了本宫一身,换了身衣裳,故而出来迟了些,子衿可莫要生本宫的气才好。”   想当初,郑妃还荣王妃荣王妃的唤自己,如今却像亲人一般直唤自己的小名,若是寻常人,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但子衿并不是,她在心里冷笑了片刻,若是亲人,会故意将人撂在门口,等上小半个时辰么?郑妃这理由简直找得棒极了,她心里虽极其憋屈,可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子衿认真地望着郑妃,摇头道:“怎么会,娘娘多虑了,子衿将娘娘当自己娘|亲般看待,又怎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理解。”   她原本便不喜欢皇宫。这句话说下去,她就愈发厌恶这里了。   郑妃倒是没想到子衿会如此说话,一时有些怔忪,不过到底是在宫里历练多年的人物,转眼就恢复了一脸笑意,倒真像个母亲注视孩子那般打量着子衿,目光也跟着柔和了许多,“本宫还未嫁入宫里来的时候,和你|娘也是多年的姐妹,不想如今,她的女儿竟然这般大了,已为人|妻,真是过了很多年了,岁月不饶人啊。”   子衿被她的目光瞧得有些发慌,眼神飘忽了一阵后又变得一片清明,她微微垂眸,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娇嗔之音,“怎么会?娘娘如今依旧方桃譬李,端丽冠绝,分明是岁月眷顾的人才是。”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夸人和损人都是用的同一张嘴,既然都是费一处地方,夸人一句,又不会自伤八百,那何必要说难听的话,既给他人添堵,又给自己徒增不快呢。   果然,郑妃听了子衿的奉承话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她虽掩着口,可还是有些许笑声溢出了唇角,被子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你这丫头,嘴倒是挺甜,纪令仪怕是听惯了这些好话罢。”   子衿赶忙摇了摇头,然后偏着头,眨了眨眼睛,看着郑妃笑道:“子衿从不会和娘说这些话,所以,娘娘是才第一个听到这些话的人。”   “哦?”郑妃又笑了,“那倒是本宫占了你的便宜了,呵呵,进来坐着吧,老站着说话,怪累人的。”   钟粹宫的正殿内倒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张扬,桌椅器皿一应都是极其素净的颜色,但是,仅仅通过手|感,光泽,也可以判断出那些东西的材质都是很名贵的,毕竟郑氏作为大齐第一大世家,又岂会苛刻身系家族荣耀的郑妃分毫。郑妃端坐在主位上,子衿则低垂着眼,坐在了下首。   可以感觉到有一道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殿里,敢这么瞧她的也只有一个人了,子衿抿着唇,眉眼敛得更低,她也是斟酌再三,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若是连这里都不能坐的话,她便只有站着的份儿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衿依旧抿着唇,双手捏成了拳,指甲深陷,关节发白,隐藏在了宽大的衣袂下。   “真是傻孩子。”郑妃的声音依旧软糯好听,温柔极了,子衿此时也是如同得了特赦令般松了口气,和后宫女人呆一起,这罪,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当然,能受得了的都不是常人,子衿觉得自己就是个常人。   “快来本宫身边坐着,你坐在那里,咱们可怎么好好说话,那些位子,本身就是给宫里位份比本宫低的妃子们坐的地方,你可与她们不同。”   “子衿……子衿不敢。”她飞快地抬头瞧了眼郑妃,又赶忙垂下眼睑,一副羞怕的模样,弱弱怯怯。   郑妃扬起唇角,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待搁下茶盏后,方才重新看向子衿,笑道:“快些来吧,若是荣王知道本宫这般对待她的王妃,非将本宫的钟粹宫闹翻了天了不可。”   子衿这才起了身,先向郑妃行了一礼,然后才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郑妃定定地注视了子衿好一会儿,又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这次却不急于饮下,只是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目光落入了茶盏里,眸色深炯,“子衿,你可知,真正能称得上是端丽冠绝这四个字的是谁?”过了片刻,又补充道:“不是本宫。”   子衿这下却是难住了,不是她,那难不成是秦贵妃?想到这里,她抬起眼眸,看向了郑妃,可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她是断然不敢在郑妃面前提那三个字的。   可郑妃仿佛看出了她想说什么,扬了扬唇角,扯出了个略显轻蔑的笑容,“自然更不会是她。”   “娘娘恕罪,子衿不知。”   郑妃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茶水溅出了几滴,可她并不在意,她身后的宫婢赶忙拿起茶巾擦拭,郑妃只是盯着前方,目光怅惘无比,“是荣王的母妃,容贤妃。”   子衿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谈论齐煜的母妃,以前,她只知道,当齐煜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后,贤妃受不住,自缢而亡。   “荣王有着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凤眼,所以每次见着荣王的那双眼睛,本宫都觉得,容贤妃又活过来了……”说道这里,郑妃突然回过头,看着子衿笑道:“你说好不好笑,她在时,本宫只觉得她是个狐媚子,可她死了以后,本宫却总在想,若是她在就好了,也好分一分皇宠,压压那个女人的气焰,也只有那般端丽冠绝的人,才配与本宫并驾齐驱。”   看见郑妃情绪如此不稳,子衿蹙紧了眉头,略微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娘娘,否听子衿一言?”   “你说。”   郑妃眸色很深沉,看着竟有一丝骇人,子衿暗自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古人总以花喻女子,不论豆蔻、碧玉亦或是桃李之年的女子,都是身形未定或初定,就好比含苞待放的花朵,至于花信年华,子衿认为,花刚开的时候,并不是最好看的时候,盛极必定是由于接受了岁月的洗礼,才能浸染惊心动魄的美丽,而且花都是有花期的,终有一日会凋零,所以娘娘不认为,只有开得时间越长久的花,才会是最好看的那一朵么?”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抽气声,子衿自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带给人极大的震撼,不过,她在赌,齐煜让自己来郑妃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来这里,必定是想从郑妃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想向郑妃证明什么。   这一赌,将定输赢。 作者有话要说:     ☆、暗藏玄机   钟粹宫的殿门大敞,阳光照了进来,顺带着将殿门的影子拉得极长,大殿里不知燃了一种什么香料,不但气味异常好闻,连带着熏走了室内的暑气,再加上二人身后均有专程扇风的宫婢,因而子衿等待的过程并没有方才那般难熬。   良久过后,郑妃的眼睫突然颤动了两下,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她抬起了一只手,掩住唇畔上扬的弧度,食指微微抵在了鼻尖下方,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笑意,紧迫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你这丫头嘴巴倒是极会说话,竟都说到本宫心坎儿里了。”   “谢娘娘夸奖,子衿荣幸之至。”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稍稍掩饰了一下心里的那份惶恐。   郑妃摇着头,忽而低声笑了起来,定定地看向了子衿,眸中透着些许诡异,但只是压低声音轻声道:“其实方才那些话,本宫跟好些人说起过,却没有一个,像子衿你这般……”说到这里,她顿住了,眼神透着一丝玩味,“本宫本想让你转告荣王一句话的,不过,此时怕是不行了。”   子衿蹙起了眉头,本想继续询问,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郑妃只是品茶不语,唇畔的笑意却愈发嫣然,她轻轻吹动着茶面的茶叶,发髻上的步摇华盛也跟着头部摆动,流苏轻晃,郑妃是一副神定自若,优哉游哉的模样。   “子衿,记着本宫的话,等下你要好好用眼睛看着,用耳朵听着,万万不能错过一丝一毫,呵呵,只有这样,你才不算是白站了那大半个时辰。”只这一句,郑妃便不再说话了,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将右手向后伸去,而她身后的那个宫婢立刻停止了扇风,很识眼色地将手中的那把织金美人象牙柄团扇递给了她,郑妃接过团扇后便收回了手。   这时,一阵透着冷意的笑声从门口响起,子衿赶忙转过了头,看向了门口处,这不瞧不知道,一瞧便吓一跳,但见熙熙攘攘的一大|波女人来袭,裙裾翩动,脂香盈动,原本殿门处还是很宽敞的,可那十几个女人来了,生生将那里的面积占去了一小半,日光尽数落在了她们的身上,在大殿光可明鉴的地面上打下了许多阴影,子衿咬着下唇,有些坐不稳了。   虽然人比较多,但其实大部分都是随行的丫鬟,真正站在前面的,也只有两位罢了,一位穿着一件烟霞银罗花绡纱齐腰襦裙,手肘处缠着一条镜花绫披帛,发髻上簪着华钗步摇,打扮得很是复古贵气,另一位则稍稍素净些了,只着了一件简单的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发上的钗环也是极为低调的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倒是比之前那位多了一分清雅之美。   正是那秦贵妃和宁妃。   子衿悄悄扭头看向身边的流莺,心里有些着急,二人明显是来者不善,自己不是郑妃,自然是要向这两位妃位娘娘行礼的,可是,按大齐礼法,应该是位份高的人先动,自己是亲王妃,郑妃是皇帝庄妃,自然是得让着郑妃的,这郑妃如今坐得倒是稳如泰山,而自己,子衿眉头紧蹙,简直如坐针毡。   流莺当然知道子衿的意思,她垂下眼睑,轻轻晃动着头,意思很明显,按兵不动。   郑妃在这后宫呆的时间足够长了,一举一动都是一股子后妃范儿,能在此处待上如此之久,却依旧屹立不倒,如果光凭母家荣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做事,自然都是有自己的理由,万万不会失了分寸。   秦贵妃刚踏进大殿内,就笑道:“本宫道庄妃妹妹怎的会突然不见客,原是荣王妃在这里呢。”   子衿闻言立刻看向了郑妃,但见郑妃微微一笑,起了身,她身旁的宫婢立刻上前了一步,扶住郑妃下了阶梯,香风暗浮,几步间,郑妃便来到了秦贵妃面前,子衿略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臣妾见过贵妃姐姐,姐姐安好。”郑妃很是恭顺地向秦贵妃行了一礼,动作的到位程度倒是让秦贵妃稍稍有些诧异,以往,郑妃能摆下脸向她行个小礼,她都觉得是对方是忍下很大的怨气了,可如今她这番态度,倒让秦贵妃觉得,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于是不由警惕地看向了郑妃。   “妹妹上了年纪,所以近来耳朵,也不大好,竟没听见宫婢们的通传声,平白的让姐姐等了好一会儿,真是罪过,姐姐切莫生气才好。” 郑妃起了身后,没等宁妃向自己问礼,便又继续开了口,所以宁妃只得闭上了嘴,等上了一等。   郑妃这句话一语双关,奈何秦贵妃和宁妃一时竟没听出味儿来,直到宁妃向郑妃行过礼,秦贵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郑妃是在拐着弯儿骂自己年纪大,还乱闯她宫室的无礼,可偏偏对方没说一个脏字,甚至从头到尾都在自责,并且在说这段话之前,礼节也做得极好,竟让自己找不出一点儿错处,所以秦贵妃的脸色不禁冷了下来,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个字。   “你……”   郑妃漫不经心地瞅了子衿一眼后,便继续望着秦贵妃,笑得十分亲切。虽然郑妃这一眼似乎是她不经意间的动作,可子衿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所以当机立断,快速地福下|身,也恭敬地向来的两人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   听闻秦贵妃这一声后,郑妃笑得更亲切了,甚至用团扇挡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子衿见状,不禁暗自叹息,心里居然有些同情那秦贵妃了起来,跟郑妃这个老狐狸斗,她们明显都是不够格儿的,且不说郑妃身后的郑家支持,让她在宫中本就比其他人多了一张通行证,免死金牌,单说她那份无人能及的胆量,敢挑战皇帝宠妃的胆量,就让人不得不……   佩服。   话题就这样被转开了,秦贵妃憋了一肚子火,却撒不出来,脸色更差了。秦贵妃和郑妃坐在了主位上,子衿这回总算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下首,而宁妃,则坐在她的对面。子衿总是记着方才郑妃的话,所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慢慢品茶,听着那两个算得上全大齐最尊贵的女人闲聊,宁妃也时不时地搭上一句话,气氛倒是比方才融洽了许多。   “荣王妃怎的不说话,方才本宫见你与庄妃妹妹聊得倒是不错的,莫不是因为见着了本宫的缘故?那倒是本宫的不是了,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白白扰了王妃的兴致。”大概是子衿沉默得模样,在这座大殿里显得太过反常,秦贵妃本就对她没有好感,如今正好乐得拿她出方才未出的气,所以语调竟有些轻快。   子衿没有立即出声,而是抬起了头,看向了主位上的两个人,之前郑妃话中的意思很显然,就是让她不要说话,但是她琢磨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没理解郑妃让她这样做的目的,直到现在,秦贵妃发了话,她才明白了过来。   主位上的两个人,虽然神态各异,但却都没有开口,一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带着审视,带着窥察,带着得意,另一位视线却不在她身上,而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团扇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唇畔带着一抹平淡至极的浅笑。   子衿确定了是该自己说话后,就只看着秦贵妃一个人了,她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自然不是,只是之前站得时间久了些,此时还不大清醒,怕说错话,子衿见识浅薄,之前与庄妃娘娘说的多是些民间杂事,但娘娘们如今谈得内容确是比子衿深刻多了,子衿总听人家说,后宫之事重要程度等同国事,那说话得需极为注意,故而,子衿便不敢开口了。”   说罢后,她不确定地瞟了眼郑妃,虽然刚刚那番话字字句句都斟酌过了,但她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不知道郑妃心中标准答案是不是这样,谁知郑妃还是盯着团扇不语,子衿真的想怒吼一句,那把破扇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把镶了金粉的破扇子么?要不要这么对她!   一个不敢,一个怕,一个见识浅薄,子衿虽然极不情愿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为了让秦贵妃获得满满的成就感,她是真的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哦?”秦贵妃抬起眼睑,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下颚微扬,眼神睥睨,神情傲慢,不可一世。子衿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秦贵妃这是一秒变邪魅狂狷狂拽炫酷霸道总裁的节奏么,要不要这么癫狂?   “这样啊……”就在秦贵妃貌似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郑妃突然抬起了头,总算是舍得将自己的视线从扇子上移开了。   她凝视着子衿,笑意莫名,忽然说道,“可不是,之前子衿刚来钟粹的时候,妹妹本意是想立即去门口接她进来,好歹是荣王妃不是,若是怠慢了,荣王可不得掀了妹妹这间房子,不巧的是,银铃那丫头失了手,将茶水打翻了,溅了妹妹一身,只好去换了身衣裳,可不就让子衿等了好一会儿么……”   “那倒是,多亏荣王妃是个性子温顺的,不然可是有庄妃妹妹受得了,妹妹可要弥补一番,聊表心意才是。”秦贵妃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起来,她现在心情不错,也乐得顺着郑妃的话说下去,子衿依旧敛着眉眼,不发一言。   郑妃依旧笑意吟吟地点着头,又道:“正是呢,姐姐与妹妹想到一处去了,虽说子衿不介意,但难保这件事不会经过润色,经他人的口,传入荣王耳里,再说,妹妹自己也觉得很是歉意,所以想送子衿件东西,来聊表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纯属个人小剧场不喜勿看:   作者菌:最近居然觉得写女人斗嘴比写别的好写,真是醉了,狐狸这样温油的作者菌,明明最不擅长斗嘴,怎么变成了这样,不科学。   基友菌:你老实说,每次你说不过我灰溜溜地跑走后,你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在脑袋里反复YY当时的场景。   作者菌:......(我竟无言以对T^T)   子衿菌:原来是这样,狐狸你这个灭绝人性的变态!   作者菌:喂喂,我怎么灭绝人性了,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啊!   齐小煜:她诗歌散文遣词造句一概是本王教的,怎么,作者大人有意见?   作者菌:......(我做人太失败了,我简直弱爆了)   ☆、昭阳出乱   石榴红色的滚雪细纱帐,如浪花般随风摇摆,幻化出朵朵红色的波纹,远处的角落里摆放着两个紫檀长方几面带底香几,上面各自放置着一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清淡的香气从里面飘出,很是好闻。   这是西域进贡的一种冷香,只有皇宫才能使用,故而子衿也是头一次闻到,一开始只是觉得很好闻,得亏刚才听她们谈起,子衿才识得了这个香气。   人如物,物亦如人。   皇宫中的东西,自然都是精致的。   皇宫中的人物,当然也是精明的。   就在子衿胡思乱想之际,郑妃已经命人取来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笑逐颜开道:“这是皇太后赐给本宫的镂空兰花镶琉璃珠步摇,透水白独玉镶银做成的,本宫一向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一直觉得这颜色太过素净,便没带,如今正好借花献佛送与你,你可不要嫌弃才好啊。”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子衿不敢收。”   郑妃摇头道:“快收下吧,这东西搁在那里也浪费,本宫如今上了年纪,这样的东西也不适合本宫佩戴了,再说,当初你嫁入荣王府,本宫也没送你什么东西,如今,便当赔礼和贺礼一道送了吧。”   若是再推脱,未免刻意,子衿便道谢着收下了。   这边儿的子衿刚收下郑妃的东西,那边儿的秦贵妃却是坐不住了,她突然拔下了自己额前缀着的一支华胜,用绣帕包住,令身边的宫婢捧着到了子衿面前。   “身为后宫众妃嫔之首,本宫竟忘了这茬儿,得亏庄妃妹妹方才提醒,本宫今日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说到这里,她漫不经心地瞅了郑妃一眼,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复才说道:“不过这支华胜是陛下昨日赐下的,去岁西域进贡了一颗独特的玉石,鹌鹑蛋大小,灯火一照,倒是十分璀璨,陛下特命银作局赶制了近一年,才得了这样一支华胜,本宫虽喜爱得紧,但……”   秦贵妃话未说完,但在场几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论郑妃心底到底是如何打算,听了这话,心里也未免一阵酸痛,原本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可这下,手腕儿却是再没力气晃动了,同是皇帝妃嫔,怎么差距竟如此之大。   子衿瞪着面前的华胜,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古代人不知道那“玉石”是何物,她一个现代人还看不出来那就奇怪了,想不到,她来古代收到的第一颗钻石,竟是女人间争风吃醋后果。   那秦贵妃不见得是真的想将这华胜送给她,明眼人都知道,秦贵妃不会喜欢她,是个人,哪怕再大度,都不会将自己很喜欢的东西送给仇人,当然,白莲花除外,可这秦贵妃,明显就不是一朵白莲花。所以能迫使她做出这样一件有悖常理事儿的原因,只可能因为郑妃。   今日就算她陆子衿不来这后宫,秦贵妃也会跑来郑妃面前晃上一晃,显摆显摆自己头上这一支意义深刻的华胜。   子衿向来秉承着有便宜不占忘八端的良好品质,所以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收下了,总的来说,今日这一趟后宫没有白来,虽然开头不太美好,但结局,却是很得她心。   秦贵妃虽然失了一支不错的华胜,可却狠狠地打击了一番郑妃,这最终的局面她很喜欢,所谓以物易物,她觉得自己并不吃亏,所以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心满意足地带着宁妃离去了,郑妃心情不佳,兴致不高,子衿在那儿坐了片刻,也就告了辞。   郑妃让她走的那一刻,她心里还是有些纳闷儿的。这就结束了?齐煜今日让她进宫,便是为了让她观摩一场后宫女人对战的狗血戏码么?郑妃磨破了嘴皮就为了送自己这两个首饰?这不科学啊!子衿心里想着事儿,恍恍惚惚的,故而一出钟粹宫门,还没走几步,便差点儿撞上了人。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袭藕荷色的齐腰襦裙,身量未定,柳叶眉,杏仁眼,唇是芙蓉色,面胜美玉白,微施粉泽,头上虽带着金饰,却梳着少女的发髻,明显个公主。既然不是皇帝的后妃,那自己也不用向她行礼了,子衿松了一口气,每每来到皇宫,子衿都觉得自己的膝盖很是悲剧。   那公主只带了一个宫婢,原本差点儿被撞还有些不高兴,气鼓鼓地瞪着子衿不说话,可不知那宫婢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竟然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立时变得灿若桃花。   子衿愣愣地看着那个公主,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宁妃之女锦欢公主,四皇子的姐姐。”流莺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   “王妃姐姐好,煜哥哥可有好一段时间没进宫玩儿了,欢儿想他得紧……”锦欢身后的宫婢闻言却皱紧了眉,忧心忡忡地又对着锦欢说了句什么,惹得锦欢有些不高兴,回头瞪了那宫婢一眼后,又继续看着子衿笑,颇有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子衿挑了挑眉,眯起了双眼,也对着那锦欢微微一笑,以示友好。虽说这公主的母妃趋炎附势,让人喜欢不起来,可这小姑娘倒是挺讨喜,尽管不知她为何要讨好自己,不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子衿向来不是个恶其余胥的人。   她向锦欢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却不想刚走两步,就被那锦欢扯住了衣袂,子衿疑惑地回过头,她着实想不明白,这小公主的用意何在。   良久过后。   “公主可否先松松手,容我去解决一件人生大事?”子衿面色僵硬的扯出了锦欢一直拽在手中的衣袂,脸上的神情十分尴尬。方才二人经过了一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子衿总算是搞明白了那小公主的心思。   她喜欢陆子轩。   锦欢一直努力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哥哥的事儿,而子衿却一直在蹙眉思考,这是否是一段孽缘。   “人生大事?什么人生大事?姐姐说便是,指不定欢儿可以帮上姐姐。”那小公主眨巴着杏眼,饶是天真可爱。虽说自己如今也长了一双杏眼,可却做不来这种单纯的模样,子衿叹了一口气,果然心理年纪太大,人也老气横秋的。   “嗯……公主可听说人有三急?这三急对我来说都是大事,所以……”子衿笑得十分勉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子衿说得很委婉,可所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稍微有点儿智商的人都能听出来,那公主一看便知是个机灵的人物,自然听得明白。   “原来是出恭啊,王妃姐姐早说便是,嘻嘻,欢儿也可以帮上忙的,父皇去岁赐了我一处宫殿,不过我不常去罢了,离这里倒是极近的,王妃姐姐便去我那里吧。”说罢,也不看子衿的脸色如何,便扯着她的袖子往走了。   茶喝多了就是不好。   子衿闷声叹息,等她掀开帘子,从官房中走了出来后,却是吓了一跳,因为站在外面等她的,不只有流莺从云,还有锦欢和她的宫婢,子衿叹了口气,面上很是窘迫,毕竟这还是她在古代十几年以来,第一次享受这么多人等她上厕所,净了手后,子衿向锦欢道谢,再次准备离开。   这次锦欢没有拉住子衿的袖子,只是换了种方式,她扁了扁嘴巴,眼中瞬间笼上了一层薄雾,“王妃姐姐可是不喜欢欢儿?可是欢儿却喜欢姐姐的紧。”说到这里,她抽了抽鼻子,眼巴巴地看着子衿,“欢儿是大齐的长公主,没有姐姐,第一次见到王妃姐姐,欢儿便打心眼儿里喜欢,可是王妃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跟欢儿说话。”   子衿瞪着面前的锦欢,一时竟无言以对,方才的担忧又深了一层,这对陆子轩来说,究竟是不是一场孽缘。她轻咳了两声,摸了摸锦欢的头发,笑得不甚尴尬,“公主多虑了,只是王府中还有急事,所以我不便久留。”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下次我再进宫,便专门找你玩儿,可好?”   锦欢瞪着一双大眼,半晌过后,盯着子衿缓缓问道:“真的?”   子衿赶紧点了点头,模样端是诚恳,须臾后,又怕她不相信似的,赶紧补充道:“自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你问你煜哥哥便知道了。”   却不想那锦欢公主只是咯咯一笑,眨眼道:“方才我偷听到了哦,昭阳出了乱子,煜哥哥要去昭阳,王妃姐姐自然是要替哥哥准备准备离京的东西的,欢儿不闹姐姐了,姐姐快回去吧。”   告别了锦欢公主,子衿立刻脚不停歇地向宫门外走去,生怕路上再遇上什么事儿,绊住自己,不过她这里走得仓仓促促,健步如飞,这可是苦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流莺从云,二人手里均拿着分量不轻的金钗首饰,又怕摔坏了东西,又怕跟丢了子衿,所以很是难过。   好不容易出了宫门,看见了自家府里的马车,子衿急忙踩着凳子上去了,一边掀开门帘,一边接过她们手里的首饰,然后望着两人匆匆道:“快回府。”说罢,便一头钻进了车里。   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张脸。   ☆、达成协议   子衿睁大了双眸,一双秋水般的翦水瞳硬是生出了些许呆滞之色,她愣愣地注视着面前那张俊秀的脸,一时竟失了神,待她蓦然反应过来时,那人却已经笑开了,眉眼稍弯,眼梢微微上|翘,唇畔的弧度竟意外地染上了几分得意。   子衿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双颊似朝霞辉映,轻咳了一声后,便靠在车厢侧面坐下,语气讪讪道:“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我以为父皇又会与王爷商论国事商论很长时间的。”   子衿的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车厢内似乎还残留着之前的蒸糕香气。   “若不是我早些出来,又怎知你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恩,丫头,你说是不是?”此时马车已经出发了,轱辘轱辘的车轮滚动声盖住了齐煜说话的语调,光凭耳朵听见的那几个平静无波的字,子衿只当他生气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有马么?可以骑马回去啊。”子衿垂头丧气,举止有些失措,眼睑也跟着唇角一齐耸拉了下来,细密的眼睫瞬间便遮住了那双墨玉般的大眼,不用看清神色,也知她此时地心情该是如何。   齐煜抿着唇,倚在靠背上,眸子却是定定地看着她,过了片刻后,才又说道:“我让吴尧骑马回去的话,我以为你听到了。”依旧是那低低沉沉的嗓音,略带磁性,犹如琴音缓奏,优雅又清淡。   “啊?”子衿恍然抬首,在看着那双温柔流盼的眸子后,目光竟有些怔忪,过了许久,才沮丧地垂下眼睑,闷声应道:“哦。”   殊不知,齐煜这句话并不是陈述句,他默了片刻,又道:“还是说,你不愿与我坐在一辆车上?”   子衿霎时傻了眼儿,睫毛微微颤抖,愕然地望向齐煜,她咬着唇,心中纠结万分,这节奏不对啊,这气氛怎么回事,越走越偏了啊,她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肌肤很快见了红,齐煜也不说话,依旧看着她,目光依旧柔和,可细看又与往常不大一样。   “怎……怎么会。”子衿咧开嘴,笑得很勉强,这气氛好尴尬,她都有些坐不住了,“和王爷坐在同一辆车里,已经是我们陆家祖坟冒青烟了。”   突然,额头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没有疼痛,只是有些许冰凉的触感,像是那人的手指,在这暑天倒是很凉爽,子衿捂着额头,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齐煜,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打的我?”   齐煜原本正悠然地摇着折扇,听了这话后,手腕不由滞住了,他认真地凝视着子衿,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打?这个字眼儿可是不能乱用的,他只是实在气不过,所以才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不过到底气不过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今日进宫只是为了向父皇递上一份折子,没什么别的事儿,所以早就出来了,恩,在车里等了你一会儿,倒是你,怎的进去那般久,可是那郑妃为难于你?”齐煜的声音很平稳,一丝波澜都没有,他一向淡定惯了,真不知会有什么事儿来牵动他的心神。   子衿想了想,还是将经过告诉了他。   当听说子衿真的傻傻地站了大半个时辰后,齐煜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嗟叹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傻,她让你等,你就真等了这么久。”口中虽满是责怪,心里却是暗暗赞许,很是佩服她的心性。子衿翻了个白眼,瞥了他一眼,不理他,只管继续说着自己的。   待子衿全部说完,齐煜这才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笑容温和浅淡,甚至连眼梢都没有挑动一下,他用折扇指了指子衿手边的锦盒,问道:“这便是郑妃送你的步摇么?”   子衿点了点头。   “可否借我一观?”   子衿直觉这步摇有什么疑点,郑妃费了好一番力,才将这东西不动声色地送给了自己,必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想到这里,她抬起了眼睑,却是答非所问,“王爷,咱们可否行个商量?”   “哦?”齐煜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讲条件,有些诧异,静静地凝视着子衿,目光说不出的深沉。   子衿想要跟齐煜谈条件,可是她也知道,条件神马的一定要足够诱人才可以,对于古代男人,最想要的不外乎是权势钱这三样,齐煜不缺钱不缺势,他唯一缺的东西,一目了然。   她陆子衿没什么长处,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栋梁之才,或者具有什么通天晓地之能,简单来说,在现代,她学的不过是如何将戏演得更好罢了。尽管她也很想跟小说里写的那些穿越女主一样,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可以助对方取得皇位,建立一个太平盛世,但是她却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斤两。   虽然个女人心里都有个武则天梦,但是能力摆在那里,所谓的治国之策,驭人之术之类的东西,她是半点都不懂,若是说了,这件事则根本就是个假命题,完全没有成立的可能性。   早晚得暴露。   齐煜一直没有开口催她,任她自己考虑,这一刻,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明明只有一瞬,可却让人觉得过了许久,子衿再次抬起了头,看向齐煜的目光蕴含说不出的坚定。   “王爷,我们和离吧,但不是现在,以后的某一天我自然会走,若是哪一日,你在皇宫里见不到我,那便说明我们和离的期限到了。交换的条件就是,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相信,你自然会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你。”   “你为何会确定?”齐煜摇扇的手猛然一顿,他定定地注视着子衿,唇畔依旧噙着一抹笑,温雅谦和。   “就比如这次。”子衿瞅着齐煜,对方笑得一派温和有礼,她也吃不准齐煜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然的话,为何你要娶我,虽说我是为了报恩而来,可是,你答应了,我会更加配合,这样不是更好么,我帮你忙,来换我此生自由逍遥,这个条件,我觉得你我双方都不吃亏。”   齐煜神色未变,就如同子衿刚进马车时所瞧见的那样,蝶翼般的睫毛下,是一双浅黑色的眸子,有如琥珀般纯粹到极致,眸光似水,波光粼粼,荡漾潋滟,唇角微微上扬,一抹谦和的笑化开在脸上,容止俊雅,雍容至极,天生贵胄。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应你。”   子衿说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想象中的高兴神色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到来,明明齐煜说的是她最想听得话,可她竟没有欣喜的感觉,果然,清闲的日子享受久了,人也变得倦怠了,竟连感官都失灵了么?   “可以借我一观了么?”待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子衿这才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将手边的锦盒递给了齐煜,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齐煜唇角噙着的笑意与往常不同,三分温和,六分笃定,还有一分,她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齐煜先是将那步摇取出,放在一边,仔细地打量着盒子,不停地敲敲打打,或是贴在耳边,也不知在听什么,捣鼓了半天,才终于泄气似的,将盒子搁在了一边。   “要不要……我帮你?”子衿眨了眨眼,“你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可能在那步摇上面,这盒子,我再帮你瞧瞧如何?”子衿说罢,便飞快地抿住了唇,她其实是有些不确定的,齐煜除了顺着她的话答应了她要求,别的东西仍旧一概没有告诉她。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像是受了蒙骗。   齐煜闻言抬起了眼睑,看向了她,目光淡然无波,子衿鼓起劲儿,也认真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子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酸了,齐煜这才笑道:“也好。”眉眼舒展开来了,像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又像是花瓣初绽那一瞬的美好。   子衿拿起盒子,像方才齐煜那样捣鼓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啪嗒一声响起,子衿错愕地抬起头,便瞧见齐煜手中的步摇已经分了家。   她瞪着齐煜的目光里透着满满的不敢相信,“你……你把它弄坏了?”   齐煜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只是将那玉石制的花放在了一旁,然后将手中的簪子举起,方才眼前,仔细辨别着什么,一开始还眉头紧蹙,薄唇紧抿,狭长的凤眼细细眯起,只过了片刻功夫,眉头便舒展开了,他小心翼翼地从簪子中拽着什么,过了须臾,倏地拽出了一个小纸棒。   子衿说不出话来了,目光蓦然变得呆滞了起来,这样具有玄幻色彩的一幕,居然在自己眼前上演了,除了呆滞,她不知自己还能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这样一幕场景。   齐煜在认真地看完了那张纸条后,便将它按照原样塞回了簪子里,然后又将那玉石制的花拿了起来,手上使了一个巧劲儿,便将那花压了回去,簪子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子衿恭谨慎重地接过步摇,将其装进了盒子里,默了片刻后,她才抬头看向齐煜,“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齐煜先是一愣,继而摇了摇头,他望着子衿,唇角微扬,虽笑得极为清浅,但总归是笑了,倏地伸出了手,在子衿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不顾子衿睁大的杏眼,笑得甚是好看,“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再次卖蠢:   你们觉得齐煜这个腹黑男会放弃咱们子衿这个小婊砸么(づ ̄3 ̄)づ╭?~   ☆、自讨苦吃   望着桌上摆着的那个锦盒,子衿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当中,无法自拔。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齐煜方才的嘱咐,让自己把那张纸给烧了。   按道理来说,现在她应该十分欢快地拿出那张纸,然后认认真真的把上面的内容看一遍,再应齐煜的要求,把它给烧了,可是她踌躇了。原因无他,方才她在门口的时候,好死不死装作天真可爱不懂事的模样问了齐煜这样一句,“我烧之前可以先看看么?”   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自己作,能怪得了谁?可想而知,齐煜是不同意的,唉。   “王妃?”   从云端着一盘蜜饯走了进来,看见子衿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诧异地望向了随侍在子衿身边的从影,从影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只好又看向了子衿,笑道:“王妃怎么了?这是风尚阁的蜜饯,王妃原来最喜欢的,不如先尝尝?指不定事儿就结了呢?”   子衿闻言抬起了头,只是眉宇间还有几分抑郁之色,从云赶忙将瓷盘搁在了桌子上。子衿抽了抽鼻子,伸手拈起了一颗,在离唇半寸之际,又停住了,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向了从云从影二人,问道:“若是有件事,你们知道如今不应该做,可是又很想做,你们会不会去做啊?”   听着子衿这绕口令般的问题,从云与从影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了子衿,又一齐用力地摇了摇头。   子衿抿着唇,眉头紧锁,觉得很是不甘心,所以不放弃地再次问道:“若这件事,恩……不是坏事呢?”想起之前齐煜的话,她又补了一句,“若是这件事,你们早晚都会做呢?会不会提前去做?”   这次,子衿的话音刚落下,从影便开了口,“那便去做啊,这有什么,既然不是坏事,而且早晚都得做,何必等到那时候,不如提前一些啊,也省了心里一桩负担,你说是不是啊,从云姐?”说罢,偷偷用手肘撞了撞从云的胳膊。   从云不知所云,但还是顺着从影的话,应道:“啊?哦,恩恩对,从影说得不错。”   子衿像得了特赦令一般,顿时笑开了,她扬起了那张灿若朝阳的脸,有些小激动: “你们说得对,既然我早晚得知道,何必等到那时候,不如……也好早早了心里的一桩事儿。”   从影嘻嘻一笑,从云却不说话了,忧心忡忡地望着子衿,完全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她们根本不知道小姐到底想表达些什么,这样说,真的不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么?   心理问题得到了解决,子衿胃口大开,食欲很好,吃完了手中的蜜饯后,又垂下眼睑,从盘中挑出了一颗,再次准备放入口中时,却又在离唇半寸处滞住了。   从云愣愣地盯着子衿手中的那颗蜜饯,咽了口唾沫,以前还不知,看小姐吃东西时候会这般心跳加速,心神恍惚,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当然,她也没什么喜欢的男子,不过听人家说,遇见喜欢的人,应该是这种心情。   所谓小鹿乱撞的感觉,便是动情了。   子衿抬起眼睑,奇道:“流莺呢?她不是回来了么?怎么没见着她人?”   “……”   从云看了子衿一眼,又垂下眼睫,不知为何,子衿见她这个状似羞涩的表情,总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却不想,从云红唇紧抿了片刻,开口道:“恩……之前进院子的时候,王妃让她带那燕飞姑娘,恩,熟悉熟悉环境……”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瞅了子衿一眼,“恩,大概奴婢记错了也有可能的,奴婢这就去喊她回来。”   子衿轻咳了两声,重新抿上了唇|瓣,手顿了片刻后,又将那蜜饯放回了盘子里,目光闪烁,瞟向了别处,“你记错了,不过不必喊她回来了,我只是随意提提,提提罢了。”   一时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过了半晌,子衿才想起了那个盒子,于是赶忙对面前二人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出去,将门替我关好,我这会儿有事儿,忙完了会喊你们的。”   待门被合上了以后,子衿立即站起身来,先是不放心地将门加了一道锁,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蜡烛,迎着晃动的烛火,子衿将那锦盒打开了,繁复的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有种诡奇的美|感,惹得子衿心头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那支步摇。   一分忐忑,一分紧张,至于剩下的八分,则全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种事儿,她可是头一回做,而且,那张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她真的很好奇,齐煜的故弄玄虚,更是加深了这种好奇心的程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良久之后。   “齐煜你个挨千刀的混蛋!”   子衿望着手中的白纸欲哭无泪,烛火盈动,在她手中的白纸上映出的图案很是漂亮,可惜,就是没有一个字。   等子衿将东西收拾好,唤从云进来后,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痛苦,从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从何劝慰,一时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赌气般的吃着手中的蜜饯,“从影又跑哪里去了?”   “她方才去沏茶了。”从云颔首低眉,模样很是恭顺,“昨夜采了些晨露,此时煮开了,大约刚好够泡一杯的量。”   果然,没过多久,从影便端着茶盘进来了,她先是向子衿行了一礼,然后将茶盘递给站在桌旁的从云,便开始望着屋内的两人直笑,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摆明了就是要卖关子。   从云比从影年长,见她如此不知趣儿,不由拿出了做姐姐的架子,上去就对着她的脑门儿敲了一下,“你个小妮子,在王妃面前还故弄玄虚,胆子越发大了啊,哪日将你送到小厨房当下手,看你还说不说。”   从影委屈地捂被敲痛的额头,嘟着嘴巴,只拿眼睛瞪着从云,“我就不说,从人这儿听消息,一点儿好处都不给,怎么能行……这消息,可是我用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换来的呢。”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倔强之气,那盒胭脂,还是因为替小姐办了一件不错的差事,小姐才送自己的呢,她都没舍得用就没了,“从云姐,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若不想听的话,就罢了,小姐肯定想知道。”   从云气极反笑,她一边推搡着从影,一边道:“你赶紧走,别在王妃面前丢人……”   “罢了,从云,从我妆奁里再拿一盒胭脂给她。”子衿单手撑着下颚,好笑地看着面前打闹的两人,记得自己也曾这样与闺蜜嬉闹过,多久以前呢,好像很长,长到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王妃!”从云扭过头,嗔怪地喊了子衿一声,见她只是笑,只好暗自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去取胭脂了。从影这小妮子,这些年,从她们这里变着法儿地拿了多少东西了,偏偏次次都有个正当的理由。   这习惯,真得改改了。   “嘿嘿,还是小姐好。”从影笑眯眯地接过胭脂,打开盒盖,用指甲小心地挑了一点后,伸到自己鼻翼前,轻轻嗅了一下,“好香啊……谢谢小姐啦!”   “可以说了吧,若是再不说,不用从云,我亲自将你送进小厨房。”子衿又拈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咀嚼了片刻,待咽下肚子后,她才抬眼,墨玉似的瞳孔里再次落满笑意,“当然,若是说得不好,一样照送不误。”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从影赶忙摇头,“这消息是关于小姐您的,不然我也不会用一盒胭脂向别人换了。”   “关于我?”子衿微微一愣,兴致顿时来了,她好奇地望着从影,“说说看……”   “今日——”从影刚说了个开头,门外便传来了齐煜说话的声音,硬生生地将她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子衿放下了手中的那颗蜜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心下很是奇怪,他怎么突然来了,莫不是为了监督自己是不是将那张白纸给烧了?想到那张白纸,她心里就气不过,可又不能表现在面儿上,一时脸色变化莫测,很是纠结。   齐煜一进房门,便屏退了众人,在子衿对面坐了下来。   子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情十分复杂,一时连吃蜜饯的心思都没了,“王爷有事?”刚一开口,她便又想到了那张自己令自己大动脑筋的白纸,故而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恩,收拾收拾东西,明日随我去昭阳。”齐煜将折扇随意地搁在了桌上,然后拿起了茶盘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   “……”子衿一时觉得有些无语,自己好像并没有说过要和他一起去昭阳的话吧,心里有疑问,嘴上也忍不住将疑问脱口而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齐煜正好抿了一口茶,受到了茶水的滋润,唇|瓣之间有些许光泽,他搁下了茶盏,笑得很是温和,“昭阳大旱,流寇作祟,父皇让我去瞧瞧……”略微沉吟了片刻,他又继续道:“今日的事儿。”   子衿咬着下唇,心里很是抑郁,原本肺腑之间只有一团小气,可齐煜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团小气便迅速膨|胀,瞬间挤满了心扉,几乎快要喷喉而出,她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平息了须臾,才道:“我是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随你去昭阳了。”   齐煜眉眼稍弯,一双凤眸里波光粼粼,潋滟荡漾,饶是好看,线条韵致的脸庞微微侧开,望着子衿沉声笑道:“不是你说,日后我若是有需要你的时候,你定会相助的么。”   子衿起先还在发愣,待反应过来后,双眼倏地瞪得溜圆,呼吸霎时凝滞住了,这便是所谓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何为自讨苦吃,她今日总算是体验了一把。   齐煜笑得更加愈发温润可亲了,他拿起了手边的折扇,指了指茶盘里的茶壶,轻声道:“要不要喝口茶,恩,醒醒神?”   子衿唇角微颤,恨恨地瞪了眼齐煜,却依言取出了一只茶盏,端起茶壶,准备替自己倒茶,可奈何,除了最开始的几滴茶水外,壶口竟再也没了流出一滴来,想起方才从云的话,子衿气愤地将茶壶撂在了茶盘上,“你故意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继续冒泡:(不要嫌弃我T^T)   郑妃这个心机重的怪阿姨,废了那么大劲儿,只放了一张白纸?   可能么( ﹁ ﹁ ) ~→   ☆、初到昭阳   宽敞的街道上,店铺成林,却不显拥挤,小贩的叫卖声,熟人的招呼声,家禽飞鸟的鸣叫声响成一片,很是热闹。远处山峦连绵起伏,旭日初升,晨曦熏染了头顶的苍穹,蓝紫辉映。很难想象,天色还这样早,这里的人们便已外出活动。   子衿放下车帘,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小憩的人,齐煜的颜值还是不错的,人都喜欢漂亮的事物,子衿也不例外,其实她也曾考虑过,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也是不错的,毕竟对于她这种已经体验过一世的人来说,感情、婚姻什么的,不过是消遣,有没有,对她来说,都没差。   可是,齐煜是个有身份的人,身份还十分不一般,并且极有可能更进一步,若是真的到了那个位置,他必定会与历史上记载的那些帝王一样,后宫佳丽三千万,到那时,摆在自己面前的也就两条路,一条,争宠,若是她手段足够厉害,那么,大概也许可能会做到,三千宠爱在一身。   另一条,不争。   淡薄名利,泯然后宫。   作为齐煜的发妻,她不觉得这条路是个明智的选择,首先,发妻这个前提,会让她有个极高的位份,结合历史上那些个王妃太子妃的经验来看,极有可能是个皇后。这个位置是有多少女人会觊觎的啊,那就跟男人眼中的皇位一样,简直是血腥加狡诈的代表,砸上了数不尽灵魂。   到了最后,就算她不想争,也会为了活命而不得不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觉得,这句话稍稍改一下,也可以用在后宫中,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儿,那是免不了的,上辈子她见惯了,万幸没有卷进去,所以这辈子,她可不想参与进去。   齐煜是她比较喜欢的类型,不过嘛,她觉得,仅仅是有好感罢了,所以说,还不如趁自己没有沉沦之际,早早将这段可能发芽的情绪遏制在萌芽中,再者说,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例子她也见了不少,若齐煜也是这样的人,那她……   想到这里,她只能颇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将身子放软,倚在车厢侧壁上愣神。   距离她与齐煜达成协议的那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古代行车本就慢,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进了昭阳城。昭阳城和她想象中并不相同,她原本以为这里早已满目疮痍,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热闹,与那京城相比不遑多让。   沉吟了片刻,她又忍不住掀开了侧窗的帘布,在这车里闷了好几日了,虽然她并不是个坐不住的人,可任谁都受不了这种赶路的滋味,每每只有到晚上的时候,才能在驿站里短暂歇息须臾,若不是自己与齐煜达成了协议,她才不愿受这个罪呢。   不过想到,能用暂时的痛苦,换的以后每一天的自在,她心情又好了许多。   “好看么?”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后倏地响起,惹得她的小心肝儿一阵颤动,子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放下帘幔,扭过头去,“你能不能别老在别人身后突然说话,挺吓人的知不知道,我都被你吓了好几次了,要是得了心脏|病可怎么好?”   “心脏|病?”   齐煜倚在侧壁上,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俊秀的脸上笑意盈盈,温若雅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子衿立马闭上了嘴巴,不自然地看向了一边,目光闪烁,齐煜倒也不在追问,只是缓缓说道:“方才你怪我总在别人身后突然说话,可我却记得,我只在你一人身后说过罢了……”   子衿瞪着他,心里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恬不知耻的人,亏她初见时,还觉得齐煜是个正人君子。   “呵呵,还是说,你在吃自己的醋?”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待马车终于停下来后,子衿立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一见她下来,流莺便迎了上去,瞧出她脸色不大好,不由怔了怔,此时,齐煜也正好下来了,流莺下意识地往他身上瞟去,见齐煜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便赶忙垂下了头,没说什么了。   “王爷,王妃。”一直站在一旁的燕飞福身行礼,身段纤弱,娉娉袅袅,有股江南水乡间女子特有的气韵扑面而来。   不知为何,子衿现如今听到这吴侬软语便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再看那柔弱娇美的燕飞姑娘,更是觉得反感,忍不住偏过头,瞅了齐煜一眼,这次出行,她原想只带着从云从影,毕竟那二人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沉稳一个机敏。   可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从影染了风寒,从云放心不下,她自己也放心不下,所以只得让从云留下来照顾从影,转念一想觉得带上流莺同行也是不错的,毕竟是接受过宫中教导的人,她一个人便可顶了从云从影二人,可谁知,这一打算好巧不巧被齐煜知道了,口头上说是让她考虑考虑带上燕飞,可是那意思明摆着让她必须把人给带上。   一说,怕流莺一人照顾不来。   一说,燕飞初来府中,时日不久,流莺不在,从云无空,从影又要养病,难保燕飞无人指导不会做错事。   一说……   总归一句话,便是得带着燕飞同行。   她就说,若不是齐煜看上了人家姑娘,一个刚来府里的人,至于他堂堂荣王这般大费周章的安排么?还说自己那里人手不够,硬要让自己代为管|教。子衿忍不住在心里暗嗤了一声,掩饰都不会。   这种小九九,稍稍动动脑筋的人都能瞧出端倪好么?   少顷过后,子衿还是选择缄默不言,随意的点了下头,算是礼貌回应,燕飞这才起了身,任谁都看得出来子衿这会儿心情不好,这燕飞虽外表柔弱单纯,可又不傻,自然不会去主动触霉头,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也就是了。   “你们几个,快些将这堆东西搬进去,恩,荣王的自然也一并搬进去……不是你们搬难不成还要本王亲自动手?动作快点儿。”那声音清朗如风,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却也让子衿原本抑郁的心里更加添堵。   原先她是以为,皇帝就派了齐煜一人去昭阳,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也命齐烁同行,想起刚出了京城客居驿站的那晚,下了马车后,猛然见到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随即自己表现的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子衿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太丢人了。   督促了一会儿下人,齐烁才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子衿他们面前,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子衿一眼,然后又看着齐煜笑道:“我之前接到父王的信函,说是昭阳周边的宏孝县出现了流寇,他于前日便已经率了王府亲兵去了那里,如今怕是还未回来,我母妃身子不大好,一直卧床休养,甚少出门,如今我已承袭了王位,这里本就是我的封地,由我招待你们是一样的,荣王兄可不要介意才好啊。”   齐煜摇着扇子,笑得一派温和,春风细雨化干戈,他点了点头,状似随意地握住子衿的手,然后开口道:“无妨无妨,哪里有长辈出来迎接晚辈的道理,一切劳烦安郡王了。”顿了顿,他突然偏头朝着子衿温柔一笑,对她小幅度的反抗熟视无睹,继续望着齐烁道:“安老王爷还是和以前一样,事事都爱亲力亲为啊,真是辛苦。”   齐烁盯着面前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一双桃花眼硬是被他瞪变了形,目光迥然,半晌才憋出了一句,“先进府喝杯茶吧。”   几人刚坐定,便有一众侍婢们托着茶盘鱼贯而入,轻轻地将茶盘摆在他们身边的梨花桌几旁,接着用锦布搭在壶底,素手提着壶柄,然后将茶壶高举至半空处,再将壶身微微倾斜,但见青碧色茶水从细长的壶嘴处倾泻而下,准确无误地倒进了茶盏中,那茶叶似舞者,起初顺着水纹波动,上下翻滚,蜷曲的叶脉纷纷舒展,待一切归于平静后,茶尖一律向着盏口,根根分明,亭亭玉立。   向来只有爱品茶的人,才能赏识那沏茶之美。   一般而言,待客之时,沏茶之前那些步骤都是在后堂完成的,最后送来的时候,也只有倒茶这一个步骤罢了,子衿向来都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可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倒茶这个步骤,做得如此美轮美奂,像赏画儿似得。   齐烁也是多年未回王府了,一时也觉得很是新鲜,忍不住探过头,问身边替他斟茶的侍婢,“这是什么茶?”   “秦巴雾毫。”齐煜打开折扇,笑得很是自然,“不知本王说得对是不对。”   得到答案后,齐烁狐疑地偏过头,紧紧地盯着齐煜,“荣王兄如何得知,这茶是秦巴雾毫?”   “这茶香气馥郁,汤色鲜美,而且茶尖是这般形状的茶,也只有秦巴雾毫了……”齐煜突然放下了折扇,端起了茶盏,浅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去岁,父皇偶然得了‘秦中十二仙’,便与我分了,有幸,尝了些。”   此言一出,齐烁霎时变了脸色。   倒不是说这“秦中十二仙”有多么珍贵,只是,能与皇帝分羹,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了。   秦中十二仙,是秦岭一带最好的十二种茶,名贵非常,不论种植或采摘,均是十分不易,而秦巴雾毫,也是其中一种。   ☆、闺房之乐   “你疯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有资本向齐烁炫耀,毕竟你是亲王,而他是郡王,可是,你就不怕他们一鼓作气地对付你么?现如今你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周围全是安王府的人,你是生怕他们不知道父皇看重你是不是?”   子衿瞪着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的男人,不知为何,一想到她们很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局面,就心生恐惧,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癔症了,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整个陆家的安危罢了。   齐煜正坐在红木雕花扶手椅上,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容止俊雅,雍闲风逸,唇角自然上扬,凤眸稍弯,眼梢微翘,对子衿的话未至一言。   子衿气极反笑,忍不住上前摇晃着他的胳膊,想让他清醒清醒,这动作,也使得齐煜不得不停止他手上的动作,不由得目露诧异之色,眼波微澜,看向子衿的凤眸中滑过一丝讶然。   子衿是真的受不了齐煜这个人了,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可又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就连让她帮他做什么也从不说一声,就说上次,也全是靠她自己半猜半悟才从郑妃手里拿过了那个盒子,也是直到最后的最后,自己才觉得那个盒子有异常,若是齐煜提早跟她说,那她说不定可以换一种方式,更快地拿到手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么?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子衿蹙着眉,松开手,她从没觉得如此挫败过,为什么,她会这样在意这些问题,为什么,她会这样害怕她们受到安王的对付。   不管她如何的替自己找理由,这一个个为什么,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上去,她真的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个人。她一心想要离开王府,从嫁入的第一天她就在想。后来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和齐煜达成协议……可是,她居然就在这个过程中有点儿喜欢上了他。   她一向自诩自己是个理性的人,觉得喜欢上一个人很难,她对于好看的定义就是感觉舒服,而前世,让她觉得长相舒服的人不胜枚举,就算曾经有过感情经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 动情不同于,动心。   “父皇一直认定的人,是我,也只有我。”齐煜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眼睑,静静地看着子衿,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深沉,恍若幽潭,“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好。”   子衿此时心中已经波涛汹涌,一浪掀起一浪,她突然好想哭,被欺瞒的感觉,原来这样糟糕,就算自己摊开所有,他依旧将自己摒除在外,就像,是个外人。   “齐煜。”子衿站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直接喊过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而且是用这样功败垂成的口气,“你真是个怪人。”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径直走向了门外,推开门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客房。   齐煜定定地注视子衿的背影,目光静若寒潭,片刻后,轻声一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可谁知,这盏茶还未下肚,便有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方才见着子衿那丫头脸色惨白地跑了出去,恩,是出了何事?”齐烁大大咧咧地往齐煜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直接执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将茶水往肚里灌。   齐煜望着他笑,表情简直温柔到了极致,却令齐烁打了个抖,似乎连带着手里的茶壶也被柔化了,不由自主地将茶壶搁回了茶盘上,笑得甚是尴尬,讪讪道:“我……我不问了便是。”   “无妨。”齐煜执起手边的折扇,慢悠悠地摇晃了两下,收起了那温柔到腻的笑容,恢复了往常那种君子风范,一脸从容淡定,简直雍雅到不能再雍雅,端闲到不能再端闲,“闺房之乐而已,你不懂。”   齐烁闻言,顿时换了一个表情,他紧紧地盯着齐煜,眸色深炯,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可以考虑。”齐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即啪地一声,将折扇收起,然后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却是换了个话题,认真道:“你父王,似乎做得太过了,事事亲历其为,不得不让人往别处想。”   齐烁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意他将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但又不会转换回来,只得顺着他的问题,老实答道:“这天下虽说是皇叔的天下,百姓也是皇叔的百姓,可我安地的百姓,不只是皇叔的,也是安地的,既是安地百姓一日,我父王自然是见不得他们受苦的。”   齐煜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抿了一口,“你说的不错,可是你是这般想的,不代表别人也是这般想的。”   “你还是怀疑我父王是不是?”齐烁看着他,目光闪烁。   齐煜淡笑不语,过了须臾,又道:“说实话,安地官员中有内鬼存在,若非如此,你觉得,这些流寇能如此猖狂么?次次都能躲过官府的围剿。”   齐烁缄默了片刻,缓言道:“皇叔已经革职了一批官员。”   齐煜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不知,但安老王爷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批官员,均是他的亲信,或许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与流寇关系匪浅,但绝大部分……”他不说话了,只是再次低下头,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后,浅酌了一口。   齐烁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原来皇叔也怀疑我父王。”目光游移,怔怔地看着某处发呆。   齐煜闻言愣了愣,还是第一次看见齐烁这般情形,原先那样朝气的一个人,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其实,你若不信,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是你父王,不过……”他垂下眼睑,细密的眼睫遮住了那双潋滟的眸子,“这场戏,你还是看看就好,至于你父王,他——”   齐烁突然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齐煜,“若是真的,我,我只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些,他毕竟,是我父王。”   齐煜笑了笑,“若他与那件事没有关系的话,我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他暗了暗眼眸,当年,自己的母妃并非自缢而死,而秦贵妃,虽与此事关系莫大,但并不是真正杀她的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寻查真|相,所幸,那人做事虽心细,却并非一点线索都摸不到,顺藤摸瓜,居然安王府有莫大关联。   “还有子衿。”齐烁顿了顿,“不论你做什么都好,只是别欺负她,你娶她的时候,答应过我的,不然,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带她走,坏了你的计划。 ”   齐煜眉眼一弯,眼中像是落了繁星点点,波光粼粼,他看向了门外,隔了许久,才缓缓笑道:“她啊……”   子衿坐在亭中,趴在石桌上,手里攥着根柳树枝儿,不过上面的叶子已经被她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上面还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叶子,几乎瞧不出来,这竟是根柳树枝儿。   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真是怪了,她明明一心一意想要离开的啊,怎么会,难道怪人人都说,感情这东西,最没道理了,不行,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好现在只是喜欢而已,还没到爱的程度,一定是之前中了什么迷魂蛊,不能再被他迷惑下去了。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惹得她心头一颤,立马飞快地回过头,果然是齐煜。   一见到他,子衿就全身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枝条不受控制地向他脸上呼去,齐煜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手一伸,精准地拽住了那根枝条,脸上笑得一派云淡风轻,“丫头,你这是?”   “看不出来么?想打你。”子衿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中的气,也不知不觉消了不少。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我不知何处惹了王妃你不高兴,可你也不该这样。”齐煜稍稍一用力,便将子衿手中的枝条拽了过去,然后抬步向她走去,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   子衿撇了撇嘴,拍了拍手,压根儿不想理他,转身就想从另一边离开。   齐煜垂眸一笑,轻轻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么么,我告诉你就是。”   子衿闻言,心思一动,脚步随即停顿住了,可依旧装模作样地从嗓子中哼了一声,嗤笑道:“哼,你想讲,我不稀罕听了。”   齐煜摇了摇头,来到了她的面前,无奈道:“我的错,向你道歉可好?方才我问了安王,他说,这安地有许多好吃的特色点心,正好安老王爷还未回来,我今日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子衿挑了挑眉毛,蠢|蠢|欲|动,“你说的可是真的?”   齐煜摇了摇扇子,一本正经道:“自然是真的。”   子衿虽然心里不好意思承认,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好了许多,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你可是病了?”   齐煜愣了片刻,似乎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期,似乎并没有什么得病的征兆,于是继续摇头道:“不曾。”   “那你方才咳嗽什么?”要不是他的咳嗽声暴露他的行踪,她估计又得被吓一跳。   齐煜沉默了,隔了许久,才缓缓道:“不是你说,我突然说话,会吓着你么?”   子衿:“……”   “还会得心病。”齐煜顿了顿,笑道:“俗话说,解铃还许系铃人,心病得需心药医,若是得了心病,许是因为我吓着你了,所以医那心病,还需再吓你,若是这样,反反复复,那心病怕是好不了了,所以我考虑了良久,还是觉得不要再吓你为好。”   子衿:“……”   齐煜:“下次我若得需在你身后说话,便会像这次一样,先咳嗽一声,恩,你觉得,如何?”   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另外告诉我们了一个道理,越神秘的人,才会越吸引人。   另外,啪啪啪,注意这里,本文的喜欢≠爱   感情毕竟是需要循序渐进滴,吼吼吼吼~   哎呀妈呀,作者菌好像无意中剧透了什么。      ☆、竟遭胁迫   齐烁给她们安排的院子极好,环境极佳,院中有着半亩方塘,塘中流水淙淙,鱼儿在其中游得很是畅快,朵朵芙蕖睡在塘中,犹如醉卧的美人,盛放的睡莲中,还有几株待放的菡萏,点缀其间,一向对美景无感的子衿,也觉得甚美。   红日当头照,半丝清风也无,此时子衿刚用罢了午饭,眼见这天气燥热的紧,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儿劲儿出去瞎逛,正好齐煜要与齐烁商量关于流寇的事儿,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打算等黄昏的时候再出去,也正好瞧瞧这安地晚上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几个侍婢小厮在流莺的吩咐下,正整理着他们的行李,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咚咚哐哐的搬东西声,屋里被渲染得实在是太过热闹,再加上院子里太阳又太过刺眼,子衿干脆将躺椅搬到了屋檐下,歪靠在上面躲个清静,手里紧紧地攥着把团扇,一边用力地给自己扇风,一边望着那些忙碌的人,默默发呆。   流莺其实是个心挺软的姑娘,眼瞅着燕飞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晕眩过去,便不忍心再让她做这些搬东西的重活儿,想了想,眼光也随之四下扫了扫,便看见了子衿那扇扇子的动作,实在是不忍直视,心下一动,缓言道:“王妃许是太热了,你擦擦汗,去拿把扇子,替王妃扇扇风,这里不用忙了。”   燕飞感激地看了流莺一眼,飞快地点头,行礼道谢,然后从怀中取出了条丝帕,拭了拭脸上的薄汗,那动作,做得真叫个赏心悦目,对比之下,再瞅瞅子衿那颇有些豪放的扇扇子动作,流莺叹了口气,怨不得王爷格外照顾这燕飞些,现在就连她,也有些相信,这燕飞可能是齐煜新欢的传言了。   这简直,不能比啊。   子衿自然听不到流莺和燕飞的对话,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便眼睁睁地瞅着燕飞手里攥了把和她差不多的团扇,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的身子陡然僵住了,手上的扇子也停止了摇晃,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有句话怎么说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燕飞,还真有点儿像她的情敌,她原先不认为自己喜欢齐煜,对其他人的话也就没那么在意,如今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再想想之前听到的那些话,还有这次出行……她真的很难不往其它地方想。   “王妃,流莺姐让奴婢来给您扇风。”燕飞抄着一口纯正的吴侬软语,登时让子衿原本就发麻的头皮更加发麻,霎时麻木到没有知觉了。一股热气腾地从后背向上升起,原先就热得要命,这下更是热得汗水沿着额角滴了下来。   汗水的粘湿感,让她一瞬间回过了神,不禁皱了皱眉,伸手随意地擦了擦,然后更加快速地摇动着手中的扇子,燕飞在一旁看着,倒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专注地替子衿扇着风。   感受着那聊胜于无的微风,子衿有些无语,忍不住向流莺投去了一记怨恨的眼神,你这不是在成心捣乱么?可奈何当事人正背对着她忙碌到焦头烂额,自然是半点眼色也瞧不见。   子衿摇着扇子,眼眸微阖,时不时地通过眼下那露出的一道小|缝隙,瞅着替她扇风的燕飞,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若不是自己一直拿有色|眼镜看她,还真可能会对她颇有好感。   红唇微抿,目光平和,一双葱段儿似的手,只用其中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攥着那把金丝绣花描边团扇,不紧不慢地晃着,秀发如绸缎般乌黑浓密,还有一缕没有盘进发髻中,松松地搭在耳畔,细风拂过,勾起无限柔情,美人如花,颜如玉。   “燕飞。”子衿缄默了须臾,突然开了口,双眸依旧轻阖着,呼吸浅浅,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有如蝶翼,“我听王爷说,你是自愿进王府为婢的?”   “是。”   听见那边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后,子衿才又慢慢道:“侍婢哪里有自由身好,你又何必如此想不开。”   却不想,那边的燕飞竟不说话了,子衿愣了愣,忍不住睁开双眼,疑惑地向她望去,可这一望,却让她陡然一惊,那双柔情似水的翦瞳,此时竟真的饱含|着盈盈水意,“你……”   燕飞抬起眼睑,定定地看着子衿,那张杏雨梨花的面容,看得人万般怜爱,也令人万般心碎,她轻声道:“空有自由身,若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那自由,又要了有何用。”   子衿有些愕然地看着燕飞,一时竟觉得哑口无言。   燕飞取出绣帕,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缓缓道:“奴婢知道,王妃不喜欢奴婢,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且来历不明,不得王妃喜欢也情有可原,可是,奴婢自进王府来,绝对没有生任何不好的心思,还请王妃相信奴婢。”   子衿还是没有说话,倒不是她生气了,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伤人心的话,只是很平常的闲聊而已,好吧,虽然她的目的是有那么一丢丢不单纯,但也不至于连锁反应这样大吧,惹得对方连眼泪都落下来了。   燕飞见子衿不说话,似乎以为子衿生气了,眼睛一眨,浓密的眼睫就那样上下翻动了两下,泪水便又涌现了出来,她哭道:“王妃,奴婢进王府,除了想填饱肚子外,就只是为了报答王爷当日救命之恩而已,奴婢绝无二心啊,请王妃相信奴婢。”   “他救你?他何时救的你?”子衿直起了身,燕飞哭诉了这样长的时间,总算是有一句话,哭到了她心眼儿里,勾起了她的兴趣。   燕飞嘴唇动了动,轻轻的说出了一个日子,却让子衿心头猛地一惊。这日子,若她没记错的话,正是她和齐煜逛夜市的那天,后来齐煜一夜未归……子衿怔怔地看着燕飞,连手中的团扇掉落竟也不自知,原来,是和她在一起么?   晚霞一点一点侵蚀了整个天际,淡淡的颜色,氤氲了房屋,氤氲了草木,也使得香阶上铺满了落晕,如此燥热的天气中,偶尔刮来的风便显得分外弥足珍贵。   屋檐下站着一人,一袭月白滚边织锦长袍,玉冠博带,修长莹润的手中,照例握着一把折扇,乌木制的扇骨,素色绫绢做的扇面,画着一幅秀丽山水图。   齐煜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将自己收拾得非常干净,简直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过了小半会儿,房门被推开了,流莺从里面探出了头来,看她面色,似乎很是尴尬,嗫嚅了片刻,她才缓缓说道:“主子,王妃她,她还没梳洗完,您可否再等会儿?”   齐煜抬了抬眼眸,沉吟了须臾,突然问道:“今日下午……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儿?王妃她,是否和什么人说过话?”   流莺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转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点了点头,“对了,今日奴婢曾嘱咐燕飞替王妃扇风来着,那会儿王妃应该没睡,许是……与她说过什么。”   齐煜缄默了,少顷过后,他点头道:“你下去,本王进去瞧瞧她。”   流莺赶忙阻拦道:“主子不可!”   齐煜闻言却是倏地笑了,他将折扇在手心上敲了两下,似乎觉得流莺这话很没道理,“为何?本王与王妃成亲多时,如今还需避讳这些么?”   流莺赶忙垂下眼眸,小心翼翼道:“不是的,主子,王妃沐浴时一向是不喜别人在她旁边的。”   “无妨,你在门外守着就好。”   子衿正泡着澡,这会儿突然听见开门声,还当是流莺,于是说道:“流莺,再替我加些热水,我要多泡会儿,天太热了,这会儿身上全是汗,啧啧,真是难受。”   “出来吧。”   陡然听见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子衿吓得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在浴桶里,这是什么状况!谁能替她解答一下。过了好半天,自己才回过劲儿来,于是特有骨气地回了一句,“我不出去!”   “那你的意思,可是要我进去?”   那声线起伏不大,嗓音与以往相比,也没什么差别,依旧是那低低沉沉的调儿。所以子衿也吃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咋听见他这半威胁的话,心里略有些气不过,嘴硬道:“你有本事就进来,看我不——”   子衿怔住了,因为齐煜真的绕过了屏风,进了这内室。   “你!你太不要脸了,你居然真的进来了!”子衿欲哭无泪。   “你这丫头,紧张什么,我什么都瞧不见。”齐煜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在进来的一瞬间,也将手中的折扇打开了,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他自己的视野之前。   “你……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快出去,我这就穿衣服。”看见齐煜的身影重新隐藏在了屏风后,子衿这才松了口气,从浴桶中跨了出来。却不想,在穿衣服的时候,齐煜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了。   “那夜,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去祭奠了……母妃。” 作者有话要说:  看狐狸这样努力的填坑,表弃坑啊   T^T这里说一句,女主在感情上,真的只是个很普通的姑娘。   ☆、纨绔子弟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没能逛得了市集。   因为当晚安老王爷便带着手下的王府亲兵回来了,大败而归。   “本以为这次的流寇为数不多,本王就只带了王府亲兵前去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设了埋伏!”安老王爷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宝剑往地上掷去,却没想到,地面较滑,宝剑不受阻力控制,自动向前滑去了。   巧的是,子衿刚好踏进了大厅,眼睁睁地瞅着一把宝剑向自己飞速滑来,望着那锋利无比的剑身,那寒光瑟瑟的剑头,子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要做出反应之际,紧随身后的齐煜却先一步一把将她扯了出来。   那把宝剑也受到门栏的阻挡,微微震了两下,便不动了。   齐煜这才松开了手,看着子衿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原来她也会害怕,低头瞅了眼那落在门栏上的宝剑,又抬头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子衿摇了摇头,惨白的面色却暴露了她的心情。若是刚刚她站着不动,那现在是不是已经遭了血光之灾?   “早就让你不要来,可你偏偏要跟过来凑热闹,这下可好了。”齐煜叹了一口气,从她身边绕过,进了大厅,然后探下|身,拾起了那把宝剑,子衿瞅了他一眼,默默平复了一下自己被吓得不轻的心脏,也跟着进去了。   “王叔。”齐煜将那把宝剑递给了老安王,笑道:“这种利器,还是不要随意丢了比较好。”   “安王叔。”子衿见了礼。   这安老王爷和皇帝比起来,要稍稍年轻一些了,也没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子衿暗暗打量着面前这中年人,不过呢,想起他刚刚扔的那把把自己吓个半死的宝剑,就总让她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虽然几人没怎么见过面,但好歹每年的万寿节上还是会说上几句话的,因此只能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客套了几句后,便都相继入座了。   “或许一开始的流寇不足为惧,只是几个饥民土匪,可是现如今的流寇,已经大不同往日了。”齐煜将手中的折扇搁在了桌子上,望着安老王爷,慢悠悠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本王自然知晓。”安老王爷皱了皱眉,“这一次,只是在视察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拨流寇,数量并不多,本王便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们如今猖獗到了如此程度,竟会将我王府亲兵耍得团团转。”   “父王,你有没有想过,安地的官员中,有他们的内应呢?”齐烁突然想起之前齐煜对他说的话,赶忙开了口。   安老王爷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想过的,可是,废了那样多的力气,不也没有根除干净么!”   齐烁撇了撇嘴,不再说话,眼睛四下瞅了瞅,就瞅到了子衿的身上,眼中蓦然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父王,不如你和荣王兄一起商量商量,再想些如何引出流寇内应的方法,荣王兄可是比我和那群官员聪明多了,我与荣王妃插不上话,就先告退如何?”   安老王爷也觉得指望不上自己这个儿子,便点了点头,倒是齐煜神色略变,他先是看了眼齐烁,莫名一笑,直叫齐烁觉得惴惴不安,然后又看向子衿眨眼道:“我先前让吴尧出去买回来了一些特产,你不如先回去尝尝?”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些东西,得趁新鲜才好吃,时间若是摆长了,便会失了味。”   子衿原本是想赖在这里旁听的,可是这打算却被齐烁搅黄了,正暗自恼火,想着是不是厚脸皮一把,赖在这里不离开,却没想到,齐煜说了这话,使得她立即由悲转喜,赶忙点头应承。   齐煜见她如此乖巧,不免笑了。   齐烁眼见着两人眉来眼去这样久,脸不由黑了,郁闷了好久,等子衿走出门了以后,才站起身,向老安王抱拳行礼,随后瞪了齐煜一眼,拂袖离去。   子衿走了没几步,便被齐烁拦住了,看着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她就想起了刚才那被迫离开的缘由,于是没好气道:“大丈夫均以成家立业为己任,你父王这会儿正好忙得焦头烂额,你不去帮他想办法,却急着避开,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纨绔不堪的人。”   齐烁却是挑眉一笑,似乎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从没说过我是个大丈夫,不巧,在下偏偏就是个纨绔子弟。”   子衿瞪了他好半天,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比她脸皮更厚的人,“懒得跟你废话,我要走了,安王你随意吧。”   “别啊,不就是赶着回去吃东西么?”齐烁语气酸酸地开了口,“我都听到了。”   子衿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既然听到了,那你总拦我做什么?”   齐烁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冷下了脸,过了片刻,才语气僵硬道:“这安地我都住了十年了,这几年多多少少也回来过几次,是他熟悉还是我熟悉?何必要去吃那些搁了一会儿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突然扯过子衿的手,颇为豪气地说了一句,“走,爷带你去吃新鲜的。”   子衿怔了怔,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吴尧的声音,“安王爷,主子让属下带王妃回去。”原本他是一直呆在主子身后的,可是,刚刚主子却突然吩咐,让他出去护送王妃回园子,他一开始还在想着原因,直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过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主子吩咐的太过及时。   若是他晚来一步,王妃便要被安王爷带走了。   的确是需要护送。   直到进了屋内,子衿还觉得齐烁那幽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打了个颤,流莺替她倒了杯茶,子衿捧着茶,缄默了片刻,才想起方才齐煜的话,不由抬起了头,望向流莺,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期盼之色:“流莺,王爷先前让吴尧带回来的吃的呢?你见着了么?”   流莺正替她扇着风,听到这话,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使劲儿回想了一下,印象中似乎没有这件事儿,摇头道:“没有啊,没见着吴尧带什么东西回来。”   居然没有?!   子衿瞪圆了眼睛,一时间脑子里有些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流莺觉察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惶然不安,想了想,她又补了句,“或许吴尧买回来了,放在他自己房里了也未可知。”   子衿没说话,流莺说的也不无可能,想到这里,她便释然了,不过,齐煜既然说了摆的时间太长,会不好吃,那还是早早吃完比较好,于是她再次望向了流莺,笑得十分好看,也让流莺觉得十分忧心,“你去帮我瞧瞧,若是在他那里,便帮我拿过来。”   流莺认命地去了,没过多久,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一见到她两手空空的模样,子衿就知道结果了,她闷闷地端过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口喝尽了,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没有是不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点头,子衿只得叹了口气。   齐煜回到房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原以为子衿已经休息了,却没想到,她正趴在桌前看书,一手抵着额头,一手拿着团扇,待到要翻页儿时,那只抵着额头的手又会拿下来,这时候,头就歪在一旁,显得慵懒极了,很是无精打采。   “怎么还不去休息?”齐煜双手负后,慢慢地走上前去。   子衿闻言抬起了头,一双眼先是一片迷茫,复又变回清明之色。她本来准备等齐煜回来问他东西去哪儿了,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原先的想问的心情早已被磨得一干二净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劲儿问他了,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去睡了。”   齐煜眉眼一弯,笑道:“既然没睡,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吃点儿东西?之前忘了告诉你,吃的在小厨房里搁着,我回来之前顺道去瞅了一眼,发现东西竟还在那里,便知道你没吃上,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尝尝?”   子衿一脸黑线,敢情是她白等了半天。   “明日,随我去向安王妃问个安吧。”   等二人吃了一阵后,齐煜突然开了口,子衿点点头,表示明白,齐烁还未娶妻,这安王妃,便只是老王妃了,想了想,她突然问道:“听我娘说,这安王妃是秦贵妃的妹妹?”人人都爱八卦,她自然也爱的。   “恩,不过两人性格倒全然不同,这位秦王妃,格外温婉一些的。”   听齐煜这语气,似乎并不反感,子衿觉得没什么八卦可挖,便继续吃自己的去了,齐煜起了身,揉了揉子衿的头发,笑容温柔得像那冬日里的朝阳,暖意融融,“少吃些,晚上用食过多,对身子不好。”   “你去干嘛?”子衿无视了他的动作,随口问道。   “沐浴洗漱,一会儿好休息。”看着子衿那一副要被噎住了的模样,他就知道她想歪了,所以略微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像在王府时那样,你若不愿,我是不会碰你的。”   子衿怔了怔,脸腾地烧了起来,红了半边,像染了云霞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顺藤摸瓜   大齐安地最近非常热闹,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次的官兵成功逆袭,每每出击,便能将那流寇弄得溃不成军。   简直,有如神助攻。   子衿也发现,齐煜这几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估摸着,大约是在和安王他们商讨击溃流寇的法子,这是国家大事,齐煜一向是放在首位上的。   不过她最近也比较忙。   忙着顺藤摸瓜。   她陆子衿可不是傻|子,这小半年相处下来,她也摸清楚了齐煜的脾性,当然,也可以说是摸不清楚,因为他,根本就是个没脾气的人。唯一一次在她面前颜色大变,还是成婚不久,那次市集上吴尧对他说了一句话。   怎么说呢,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子衿的确有些半清醒半迷糊,惊愕之余,她匆匆忙忙地迫使自己承认了这一点,但同时,心里还又隐隐有着一丝抗拒,所以很是矛盾。但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感情,结果纠结折磨了她一整天。   直到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琢磨了很久,才蓦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齐煜从不会告诉她有关他的任何事,而她,也无从渠道了解,所以齐煜对她来说,太过神秘,往往越是神秘的人,才会越吸引人,所以她自然而然被他吸引了。   这种该死的亲近又疏离的感觉,简直让人觉得百爪挠心,她沦陷了。   本来意识到这一点,她是很庆幸的,原来自己只是简单的被吸引了,可只过了一天,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种吸引,不是说消除就可以拔消除的。   很多人一遇到这种问题大概会立即选择逃避,然后又会很痛苦。可她不一样,如果她一旦认定,那就不会再去逃避了,她向来是个喜欢解决难题的人,只要是她放在心上的难题,她都不介意花费精力去解开它。   既然齐煜对她来说是个迷,那她就去解开这个迷!等到谜题解开的那一刻,她如果还是依旧迷恋他……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就不信,会有她陆子衿过不去的坎儿。   齐煜实在是将自己包裹得太过严实,但也并非没有突破口,那夜能令齐煜脸色大变,自然不会没有缘由的,而那夜,齐煜自己也说过,他去祭奠了他的母妃,可万事必定有一个导火线,是什么事,令他那样端闲的一个人,却不守礼法,突然选在那样的一个时间段去祭奠母妃。   而且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齐煜也会在那晚救了燕飞,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燕飞是在他们归宁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方才进的王府,那么中间,那样长的时间,她在做什么?齐煜那里不能来,就只能从燕飞那里入手了。   大约是她想得太多,不过她总觉得,那次燕飞是故意将齐煜救她的事说得模棱两可,让人生疑。   齐煜对每个人都是端贤有礼的,对待燕飞自然也是一样的,以前,她纯属是被别人的言论,和自己的猜疑带跑了思路,可如今静下心来细细观察,她却根本发现不了一点儿他们两人互动的痕迹。   这样若也说有情,那天下有情人都该去忏悔,因为他们经常腻歪必定都不是真爱。   此时不在荣王府,这昭阳郡城她实在是人生地不熟,身边也没个可靠地侍婢,流莺怎么着也是齐煜身边儿的人,像这种几乎算得上是探听主子小秘密的事儿,流莺就算再机灵,也是不能交给她去做的,所以,也就只有她自己上阵了。   好在空守了这样多天,终于让子衿找到了一线破绽。   这天,流寇再次被官兵击得铩羽而归,齐煜他们将十家牌法运用得灵活至极,各种威逼利诱,埋伏突击的事儿也做了不少,这下,安地的流寇总算是得到了一次大清洗,这也预示着,齐煜他们将要回京了。   清风朗月,萧萧肃肃,月色笼罩下,一切都是氤氲迷蒙,失了真,不过,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自然也不需要分清真实与否,人人眉宇间都跳动着无法掩饰的喜色,敢于沉醉,也甘愿沉醉。   也就是这一晚,一直表现得比较正常的燕飞,突然有些不正常了起来,一般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丫鬟的去向,可子衿不一样,她已经关注燕飞很久了。   还好这是真实的古代,不像那些江湖文中,王府都是有各种影卫把守,能够飞檐走壁,无所不能,而且,燕飞这般低调的模样出去,可见这事儿明显就是一桩秘密,或许她要见的某个人,身份极为特殊,必定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跟着她,应该安全。   略微沉吟了片刻,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谁知燕飞左绕右转,这硕大的王府对她来说简直是跟家一样来去自如,畅通无阻,子衿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她没时间继续想下去了。   因为她迷路了。   如果再不紧跟着燕飞的话,她很可能要绕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明月清冷的光芒自天际洒落下来,树影婆娑,摇曳生姿,那些假山荒池,在夜色的笼罩下,尤为渗人,水面上漂浮着一团团黑色的废弃物,看着很是恶心,地面上杂草丛生,由于没人修理,大部分已经高到能够淹没至膝盖的程度。   子衿抿着唇,一时呼吸有些凝滞,眼看见燕飞又穿过了一个拱形园门,绕进入了一个园子里,正准备跟上去,却突然发现,就在那座拱形门旁的假山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齐煜!   子衿真是庆幸自己在古代有好好保护自己的眼睛,没有近视,不然,哪里能够走这样远,如今,竟还瞧见了齐煜!   她猜的果然没错,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便能发现,跟着燕飞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不过,如今,她只需要跟着齐煜就好了。   齐煜的身形似乎顿住了,并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了拱形园门口的隐蔽处,子衿微微从藏身的假山后探出头,透过重重树影间隙,好奇地望向那园子。   那园子很干净。   子衿只有这个感觉,一眼望去,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再看一眼,好像隐隐约约有座堆砌好的池潭。可不管怎样,这都代表,不论是她还是齐煜,都没有办法偷听到,那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因为太过空旷,没有藏身之地,根本无法接近。   虽然她很想看仔细瞧瞧,那里面除了燕飞外,还有什么人,但很可惜的是,她没有千里眼,所以只能看出个大概而已,泠泠月色的笼罩下,那人的身形很是高大,像是个男人的模样,但也不能排除是女子的可能性,毕竟那身影对她来说太远了,也太过模糊。   想到这里,她又向齐煜的方向望去,却不想猛然对上了他的视线,虽然夜色下,一切都比较模糊,但她可以确定,齐煜看见她了。说实话,她愣住了,同时心头也因此感觉到了一丝惴惴不安。   就在她发愣间,齐煜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子衿咬着唇,瞪圆了一双眼睛,却是未吱一声。   齐煜垂下眼眸,一双潋滟生辉的眼中却是十分平静,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前方,示意子衿跟着他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汇都没有,只能听见夏虫的吱啾声时时萦绕在耳畔,泠泠月色打落在两人身上,显得一半阴沉,一半光明。   等二人终于回了房以后,子衿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忙乱地摸|到旁边的茶壶上,飞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一口饮尽,也趁这会功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缄默了好一会儿,子衿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忍不住慢慢吞吞地开了口。   齐煜闻言侧过了身,笑道:“原本还是没瞧见你的,你藏的那个位置极好,阴影盖住了你的脸,只是后来,你偏偏把脸往外探了些,我一转身,就看见了。”   敢情是因为她瞅那园子里的人的时候才发现了自己,子衿撇了撇嘴。   “你怎么会在那里?”齐煜看着她,笑容依旧和煦,“倒是很少见你这般偷偷摸|摸的模样。”   子衿心神一颤,她端起茶盏,镇定地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今日觉得燕飞行为有些反常,所以跟去瞧了瞧,没想到,倒是发现了王爷你。”   齐煜从嗓中溢出了一抹轻笑,“真巧。”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补充道:“我今日,和你目的差不多,也是跟着一个人。”   见子衿那副瞪大了双眼,满脸掩饰不住的好奇模样,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猜猜,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十家牌法,古代乡间管理方法,由明朝中期王阳明创造。十家牌法规定每十家为一牌,牌上注明各家的丁口、籍贯、职业,轮流巡查。一家隐匿盗贼,其余九家连坐。      ☆、波谲开端   几日后,子衿再次回到了久违的京城。   下了马车,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上扬,感受着这清新的气息,昭阳实在是太闷热了,还是京城呆着舒服,流莺见状,却是好笑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之情。   可须臾过后,子衿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脸上瞬间失了颜色,面色的惨白,更衬得那红唇艳得刺眼,她紧紧的拽着从影的衣袂,双手的骨节分明,指尖泛白,微微颤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她听清了,而且听得非常清楚。   “小姐……少爷入狱了!”从影的眼中,有着泪光盈盈滚动。虽然从云之前一直劝着她,要她沉住气,可她还是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虽说小姐可能早就知道了,可她还是想自己亲自对小姐说。   这时,齐煜下了马车,看见眼前这一幕,眸光闪烁了片刻,他只是收起了折扇,叹了口气,轻声道:“进去再说罢。”   子衿抿着唇,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松开了拽着从影的手,踏进了王府大门。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她身后的齐煜有些怔住了,片晌过后,他垂了垂眼睑,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子衿的背影,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吴尧道:“马车不用停进王府了,一会儿本王要去趟陆府。”   齐煜进了房时,子衿正倚在窗边的躺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身旁从云静静地陪在那里,虽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可那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满是担忧之色。   从影端着茶盘,进了房,便看见齐煜站在一旁打量自家小姐,不禁有些生气,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小姐,若不是她开了口,小姐怕是如今还蒙在鼓里呢。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向齐煜行了个礼,语气却有些冲,不管了,就算小姐不怪他,自己也得出口气,太难受了,明明出事当天,老爷就传了信儿的。   子衿听见从影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就跟着抬起了头,放下了支撑着额头的手,看向齐煜的目光有着些许恍然,“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事儿,要跟王爷说。”   等合门声响起之后,子衿才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恩。”齐煜应了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在安王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有办法将我哥哥救出来么?”子衿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人,语气有些疲惫。   齐煜听见子衿的话,却是有些诧异,一双凤眸眨了片刻,蝶翼般的眼睫不禁扇动了两下,“你……没有别的要问问我么?”   子衿抿着唇,定定地看着齐煜,怎么说呢,她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齐煜是因为担心她难过,所以才不将她哥哥被抓的事情告诉她,她很清醒的知道,齐煜对她,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有什么感情的话,大约也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吧。   之所以不告诉她,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所以刚才她自己大致猜了猜。   那天齐煜告诉她,他是跟着安老王爷去的那个园子,再从燕飞在那安王府走得那般自然的状态看来,她们,必定是熟识。   齐烁并不是个喜欢权势的人,她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才是,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好好想过,只是顺着主观原因,将安王府和齐烁划上了等号,他对权势没有兴趣,又何来争夺皇位的心呢,想了想,她觉得,怕是安老王爷自己想要那个位置。   这样安老王爷派燕飞来王府,也就说得通了,不过燕飞应该是他最后的底牌,所以现在还没有拿出来用,毕竟燕飞至极都没有任何动静。   当时她们人在安王府,稍微有什么动静,安老王爷必定会知道,她哥哥现如今是翰林院学士,官虽不大,正五品,但毕竟已经是翰林院的第一人了,再加上他背后的陆家,这样的身份,突然被革职,抓进了牢房,必定是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安老王爷必定不会不知道,更甚者是,这件是还有可能是他授意做出来的。   可他却硬是没表现出来一点点,可见,他短暂时间,还不想暴露什么,但有了动作,毕竟比什么都不做强了许多,而齐煜,可能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她们初到昭阳的那一天,他竟当着安王府众人的面儿,毫不忌讳的说出自己受到皇帝重视的话,怕目的,就是为了让幕后者心慌意乱,加快动作。   其实想通这一点,她挺难过的,毕竟也是在那一天,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   但他,却在策划着其他的事,而那件事,还将自己的哥哥,拖下了水。   他不告诉她,怕是因为害怕她的情绪太过激动,闹着要回去吧,毕竟被抓的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可能不想赶紧回京呢?而那时,他手上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与其告诉她,徒惹麻烦,不如什么都不说,这样也给了安老王爷一个假象,觉得齐煜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对付的法子,不然怎么会连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从而再一次,提前计划。   有时候,做个糊涂的人,比做一个清醒的人,其实好很多,她真的也好想欺骗一下自己,说齐煜其实是喜欢她的,而这次瞒着她,也只是怕她伤心,可惜,她做不来。   她,到底还是,骗不了自己。   骗不了自己的心。   就像之前,她很想骗自己说,齐煜执意要带上燕飞,是想让自己吃醋,很可惜,当她发现燕飞有异的时候,她就再也骗不下去了,齐煜之前说的,或许有一点说中了他的心思。   他是真的害怕,如果将燕飞留在王府,会做错事。   与其将那□□留在王府,空留心悸,倒不如,将这颗□□带来安王府,也可以顺带证明一下,她是不是与那安老王爷有牵扯。   所以就跟她一直注意燕飞动向一样,他也,一直在注意着安老王爷的动向。   不得不说,齐煜,真是个黑心的,外表那般温润似君子,可心里,却是一片冷漠孤傲,他做每件事,都是有理由的。   子衿垂下眼睑,唇角,却固执地上扬,她总算能够体会到,齐煜一直保持微笑,是多么累的一件事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慢慢道:“你告诉我,我哥哥他,是因为什么,才被抓进了牢里?”   齐煜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科考舞弊,有人上了一份折子,说承德二十九年的那场科考,有人泄露了考题,而你哥哥,是那次头名的状元。”   子衿闻言一怔,只觉得有股怒火由倏地心头升起,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盏,对里面漏出来的茶水浑然不觉,她咬牙切齿道:“皇上不是亲自殿试过么?我哥哥的才学,是有目共睹的。”   不知怎的,齐煜见了她这个样子,竟有些心疼,其实如果不是他逼着安老王爷动了手,陆子轩,或许出不了事,他叹息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如今,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内定考生,通常考官会内定自己看上的考生,入了自己的门下,等科考过后,便会直接敲定名次,当时你哥哥文采斐然,朝堂上谁人不知?但除了他这个头名状元,还有一人的文采,不下于他,若不是陆大人交友广泛,他这个状元名号来的,并不易。”   子衿缄默了,隔了许久,才猛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看向齐煜,“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你不是王爷么,你不是皇上看中的继承人么?我求求你,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我哥哥救出来,我求求你,好不好?”语调竟是前所未有的哀伤低沉,悲戚怆然。   “……”   齐煜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这般求他,怕是真的担心吧,“我自然会想办法,这件事,我本就会处理,你……也别太过着急,我想你哥哥,也不希望你这样。”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我可以让你去见见他,只是,你万事要注意,莫要让人,留下话柄。”   齐煜走了以后,从云从影才进了房。   进来的时候,子衿正在喝茶,她将窗户推开了,阵阵微风,卷着花草的芳香,透过窗扉,传入室内,青丝如瀑,丝丝缕缕得随风扬起,又落下,一张脸,白得让人心慌。   好哀伤的气氛,好凝重的氛围。   “小姐……”从影忍不住开了口,她真的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她胆子小,不要吓她好么。   子衿回过了头,目光有些涣散,从云有些担心,滞了片刻,她缓缓上前,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带着安慰之色,她伸出手,拿起茶盘上的茶巾,将漏下的茶水擦拭干净后,方才慢慢道:“小姐的头发乱了,奴婢帮您重新梳理一下,可好?”   子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苦笑道:“也不知从影今天泡的是什么茶,好苦。”   真的好苦。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好累......   小虐怡情,大虐才伤身,我这不叫虐吧   ☆、再落俗套   这大齐的天牢中,虽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而且伙食什么的也不会克扣,但依旧是座牢房,自然比不得外面的居所,一进牢房,就有一股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奇怪的恶臭,令人几欲作呕,子衿轻轻蹙起了眉头,从云却是忍不住捂住了口鼻,面色很是难看。   狱卒打开了木栅栏门,子衿低着头走了进去,便看见那一身囚服的陆子轩,发丝凌|乱,往日的风采不在,本就气质清冷,如今更显得难以接近,她抿了抿唇,硬生生地忍住了那汹涌欲出的泪水,她哥哥向来就是十分孤傲的一个人,如果在他面前哭,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继续呆在这里。   “哥……”子衿上前了一步,蹲在那个躺在蒲草上的男人身旁,握住了他的手,“我扶你起来。”   在牢狱里总会受些皮肉之苦的,尤其是进了这天牢,这里的人,向来是铁石心肠。而关在这里的,也大多是皇亲国戚,高官重臣,一般而言,进了这天牢,一辈子也就只有蹉跎在这里了。   “……”   陆子轩不说话,任她扶着自己坐起身,子衿勉强笑道:“哥,我帮你梳洗一下吧。”   说罢,便示意从云将提着东西过来,陆子轩这才抬起了头,看向子衿,出乎意料的,他居然轻轻扬起了唇,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那样清淡的笑,有如花开一瞬的动容,却子衿咬着下唇,心里一阵抽疼,不是那种剧烈的疼痛,而是像有千万根针扎着自己的心脏,细密的痛苦,由内向外,铺散开来。   “不用了,就算梳洗干净了,明日,还是会弄脏的,不必白费力气。”陆子轩轻轻摇了摇头,推拒着子衿的好意。   子衿盯着他,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哥哥,是最爱干净的一个人,极有洁癖,幼时她与齐烁疯闹,经常会将身上弄得很脏,他往往是在两人梳洗干净后,才准许二人近身,但如今,她真的不能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陆子轩的嘴里说出来的。   “哥……”子衿攥着他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中低落了下来。可随后,她又赶紧抬起衣袂擦拭了起来,“哥……我……我只是一时迷了眼,迷了眼。”   “傻丫头。”陆子轩摇了摇头,默了片刻,用那双如今骨骼分明的手,轻轻替她拭去泪水,“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明日就要被问斩了一样。”   “怎么会!只是一桩科考舞弊案而已,怎么会到问斩这种程度,哥哥你别胡说。”话是这样说,可大齐向来是极度注重科考的王朝,随即子衿便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拽着陆子轩的衣袖,轻声说道:“哥哥,你别急,荣王和爹,都在想办法,你一定会出去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刚回到园子后,便见齐煜正站在那株山樱树下,望着那一树的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子衿一怔,吩咐从云在园子门口守着,快步走到了齐煜身边,急道:“王爷,可是已经有了救我哥的法子了?”这几日,她简直如座针毡。   齐煜回过了身,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只是有一样,我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子衿倒是有些诧异,齐煜竟会破天荒的来问自己意见,这可真是非常罕见啊,不过当前情况容不得她想些别的,只是赶紧点头道:“什么事?你说。”   “你哥哥之所以会被抓,除了被奸人陷害,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哥哥的状元之位来得不足以令人信服,而要让人信服,只有赢过那文采与你哥哥相当的人,将二人才学完全摆在众人面前,一较高下。”   “可是,皇上不是殿试过了么?”子衿有些急。   “只一场殿试,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能,是运气使然。”齐煜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炯,“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牵扯甚广,除了你哥哥入狱,还有很多人受到牵连,也跟着入了狱。”   子衿缄默了许久,问道:“那人是谁?为何他没有受到受到牵连?”   “他啊……”齐煜抬起了头,狭长的凤眼轻轻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随意一笑,“他大概,是最不会被人怀疑的一个人了。”再次低下了头,望向子衿的脸上,笑容不变,“他是当年的榜眼,如今的吏部侍郎,斐然。”   吏部侍郎?!   正三品!   她爹为官这么多年,也才到了侍郎这个位置,而那个人,只是短短几年,居然已经到了正三品这个品阶?!   这是开了外挂的人生吧!   子衿盯着齐煜,脸上是丝毫掩饰不住的惊愕,齐煜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是轻声道:“只要他愿意与陆子轩再比试一番,证明你哥哥确有状元之资,再加上我与陆大人寻来的一些证据,你哥哥便必定能够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她再相信陆子轩,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们请不动他么?”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子衿有种不好的感觉,果然,随后齐煜点了点头。   “他向来不结党结派,在朝中孑然一身,谁都想拉拢他,但谁都拉拢不了他,跟他闲话家常,可以,但只要涉及朝事,不论对方是谁,他都避而不见。”   子衿思考了很久,导致一夜未寝,第二日,从云从影侍候她起来的时候,被她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惊呆了。   梳妆的时候,子衿突然拉过流莺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很是严肃:“等下你去帮我把安王请来,我有要事,要找他商量,让他不要带随侍,你应该懂得该怎么跟他说话吧。”   流莺怔了怔,还是点头应下。   等齐烁到了偏园正厅的时候,子衿正在泡茶,一见他来,立刻笑眯眯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他迎到座椅上,“这是我新创的一种茶,你快来替我尝尝!”   从前子衿没嫁进王府时,也经常做些做这些小创新,每次,齐烁都很苦逼地成为了她的实验人,虽然有些时候创新失败,很难吃或者很难喝,但只要她创新成功,那都是美味,只是自从她嫁进王府,两人疏远了许多,而子衿自己也再没心思弄这些东西了。   齐烁不疑有他,先是吐槽了子衿几句,然后等从云替他斟好茶,便端起茶盏,喝了下去,谁知,还没有咽下口,就被他尽数吐了出来,弄得一地狼藉,他接过从云递来的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蹙眉道:“这都是什么东西,这么苦!这是茶么?你是掺了黄连吧?!”   子衿垂眸一笑,示意从影倒一杯茶水来,过了片刻,从影端着一杯茶水来了,“来了来了,水来了……啊!对不起对不起!”从影似乎没端稳,一杯水洒了下来,溅了齐烁一靴子,还顺带着溅了几滴到了他的衣袍上。   真是衰啊!“陆子衿,我跟你有仇是不是!”齐烁猛地站起了身,一张脸上写满了怒色。   子衿笑道:“你别急啊,齐煜的身形和你差不多,你先穿他的不就好了,身上这件外袍就换下来,从云她们替你洗洗,这天儿这样好,一会儿就会干了。”   齐烁气冲冲地进了侧房内室换衣服,不一会儿,从云捧着他的外袍出来了,从影晃了晃手中象征郡王身份的玉佩,笑得好不得意。流莺虽然一脸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子衿让从影将那件外袍拿上,然后细细嘱咐流莺从云,不论使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齐烁留住了,千万不能让他出了这王府大门。   她昨日听齐煜说,那斐侍郎和齐烁尤为谈得来,两人都是不谈官事,只谈风月之人,所以关系,很是要好。她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与这斐侍郎见上一面比较好,就算谈判失败,也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要见他,荣王妃这个身份自然是不行的,所以,也只有换个法子了。   打散发髻,束上玉冠,用眉笔将眉毛描粗,又修修改改,等她换上锦袍,然后穿上那双特地垫得很高靴子后,整一个翩翩少年郎便出现了。   从影笑道:“小姐,你这样,若是不笑的话,倒是和少爷有几分相似。”   子衿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折扇,学着齐煜附庸风雅地扇了两下后,将齐烁的玉佩挂在了腰上,“我之前让你打听,那斐侍郎的府邸所在,你打听了没有?”   “放心吧小姐!一切都办好了。”   这大齐所有官员的府邸其实都差不多在一处,所以斐侍郎的府邸和他们陆府,也差不了多远。望着那匾上大大的两个字,子衿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古代的科考和现代不大一样,有些人可能到了很大岁数,才中了进士,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下要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不过既然能和齐烁成为一对儿酒肉朋友,想来,年龄应该不算大才是。   她将齐烁的玉佩给那门口的小厮看了看,小厮立刻转了笑脸,带着子衿进去了,从影凝了凝神,将眉眼收敛,跟着子衿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落俗套其实是说女扮男装这个梗。   这种时候,荣王府肯定受到监视,而女主是王妃,不乔装一下是肯定不能出去的。   她们要见的人,在这种时候,也非常重要。   综上所述,还是要用这个梗,一定要的,去掉了就连不上了ORZ   ☆、换是不换   子衿随着斐府的侍从在回廊里穿梭,路上竟出奇地没有碰见一个侍婢。   正当她转得头晕之际,终于在一座竹楼前停了下来。那侍从躬下|身,对着里面说道:“大人,安王爷派了一位公子来了,属下自作主张,将人给带进来了。”声音透着恭敬,但又不卑不亢,没有为奴者特有的那种狐颜媚色。   子衿心下好奇,却不作声,这主仆相处,可真是奇怪,竟然不用通传,直接将自己带到自家主子面前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进来吧。”须臾过后,里面传出了声音。怎么说呢,这声音听着很是舒服,清清淡淡的,极为年轻。   那侍从推开那道虚掩的竹门,子衿走了进去。   里面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些木质的橱柜家具,剩下的均是些字画古玩,凡是有些底子的府邸,都会买些这样的东西充当门面,子衿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这室内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袍,正低垂着头,青丝如缎,随意地铺散在身后,他坐在蒲草上,熟练地沏茶,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套精致地茶具,种类很多,身后是缥色的纱帘,四面窗扉大开,除了些许阳光漏进,还吹入了丝丝缕缕的风,扬起了那逶迤的细纱,隐隐约约可以瞧出,那里面,全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样书籍,却收拾得很整齐。   想来面前这摆|弄茶具的人,便是那吏部侍郎斐然,不会错了。   可是子衿却凝了神,因为她在这斐然身边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东西。   一架轮椅。   尽管特意做得与平常座椅相差无几,但轮椅,到底是轮椅。   侍从见斐然没说什么,便关了门,离去了,子衿抿着唇,却是站着一动不动。   “姑娘怎么不坐下?”斐然轻轻扇动蒲扇,他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壶,但袅袅上升的青烟,也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瞧不清他的样貌,“莫不是觉得,我这个瘸子,不配与姑娘同席?”   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从影扯了扯子衿的衣袂,面上的表情有些担忧,似乎觉得,子衿惹了对方不高兴了。   但子衿的重点,却放在了前一句上面。   他称呼她为,姑娘?   可她现在是男装啊!   怔了片刻,她在斐然对面的蒲席上坐了下来,“哪里,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齐全的茶具,一时有些晃了神。”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大人如何得知,我……是个女子?”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么?”   斐然放下了蒲扇,抬起了头,子衿看着那张脸,一时有些愣住了,倒是身后的从影,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子衿扭头瞪了从影一眼,从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   不过,子衿盯着面前斐然的脸,一时也有些为难,倒不是说这斐然长得丑,只是,他的长相和声音,实在是太不搭调了,给人了一种极大的冲击力。   这人长得也……也太萌了些。   子衿尴尬地看着他,默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歉意道:“大人,真是抱歉,我家侍婢,并非是在笑你……实在是,抱歉。”像斐然这种有身体缺陷的人,往往较常人相比,格外敏感一些的,现在只求老天保佑,这斐然涵养气度不错,不然如果大怒之下,把她们赶出去,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斐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瞅了从影一眼,惹得她瞬间变了脸色,更加小心翼翼的敛眉屏息,怯怯弱弱地缩在一旁后,才继续望着子衿道:“无妨。”   任谁都无法忍受吧,这样的一张脸,声音却是这样清淡!这不科学!   子衿笑得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斐然却是再次开了口,问道:“不知姑娘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王爷让我来的呢?”子衿想了想,不打算直面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斐然却倏自一笑,衬得那张娃娃脸愈发明艳,他继续拿起手边的蒲扇,轻轻扇动着炉火,“大齐王朝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性,而且,我向来是不常出府门的,王爷若是来找我,无非是饮酒闲聊,所以他自己会来寒舍,不可能让个姑娘家来,况且姑娘,还带着个丫鬟。”   子衿心下疑惑,他这样的身子,出门的确不方便,不常出府门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当年,是如何参加的科考,这些年,又是如何上朝面圣的呢?   斐然像是没有觉察到子衿疑惑的目光,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茶具,待青烟散去了些,才拿起茶盘上的茶巾,揭开了茶盖,轻轻嗅了几下,随即唇角上扬,笑意满满,慢慢将盖子合上后,浇壶、温杯、运壶……沏茶的动作不急不缓,很是好看。   最后倒了两盏茶,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子衿面前,“姑娘尝尝吧。”   子衿端起了茶。   半柱香后。   这已经不知是喝的第几杯茶了,她几次想将话题带往这次的目的上,可都被斐然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过了须臾,斐然再次开了口,“姑娘可是荣王妃。”虽是提问,可却极为肯定。   子衿凝了凝神,还是不打算直面回答,只是笑道:“大人又如何得知?莫不是,又是凭直觉?”   “近日来,不少人来为陆学士的事,求见于我。”斐然笑了笑,又替二人斟了一盏茶。   子衿缄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迥然,“那大人可愿意帮这个忙?”   斐然又笑了笑,“王妃应该知道我的脾性。”   “……”子衿不说话,斐然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正想着该怎么应对的时候,身后的从影却猛然出了声。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家小姐与你说了这样久的时间,敢情是在对牛弹琴是不是?你的脾性怎么怪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话,你是没听说过么?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这样冷血?小姐,我们不跟他说了,回家吧,王爷那样聪明,肯定能想到别的法子的!”   从影敛眉颔首地在一旁缩了许久,可她本性就不是这样的,这会儿心里气不过,也不管子衿的眼色,直接上前对着斐然一阵乱喷,拉着子衿就走。   子衿虽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步,不过眼见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也只得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却不想,那斐然突然开了口。   “这个忙,我没说不帮,王妃又何必急着走。”那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浓浓笑意。   子衿诧异地回过了头。   “不过……”斐然端起了手边的茶盏,笑容明媚,更显得那张娃娃脸清纯好看,“所谓以物易物,我是要收好处的。”   “你要什么?”子衿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警惕。   斐然指了指她身后的从影,笑道:“我要她,你换不换?”   浑浑噩噩的一天。   子衿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神色郁郁,一双眼中满是迷茫,望着头顶的帷帐,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送走了齐烁那个祖宗,从影又抱着她哭了一下午,一直说要去斐府。   斐然那个人。   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从影从小陪她长到大,她又怎么可能舍得将她送给一个看不明白的人。   “小姐,奴婢今日听见了一个好玩儿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小姐,奴婢腿酸,咱们能不能休息休息,别玩这什么跳绳了。”   “小姐,奴婢不跟你比了,每次都是输。”   “小姐……”   她是真的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的啊!   可是,哥哥呢。   想起那个在牢狱里被折磨得风采全无的人,她就想哭,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却在自己想要抱住他的时候,说。   “就这样说话吧,不然,会把你衣裳弄脏的。”   她坐起了身,倚在床边,将头埋进了膝盖里,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这么没用!不是穿越的么!不是活过一世的人么!怎么会想不到办法!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没用!   她蹙着眉,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血色被咬得散开,唇色泛白,她用双手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陆子衿,你倒是相办法啊!快点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温暖的感觉慢慢渗透进了皮肤,进而暖化了自己的心,子衿错愕地抬起了头,不期然的,目光落入了一双潋滟生辉的眸子里。   “齐……煜。”   “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会有办法的。”齐煜的嗓音依旧是低低沉沉,如同纯酿,迷醉人心。   子衿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一直强忍住的泪水,听了这话,却像是受了蛊惑般,流淌了下来,齐煜看了她片刻,突然轻声叹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任她的眼泪浸|湿了衣襟,“我会想办法的。”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相信我。”   一阵暖流滑过心头。   她怎么忘了呢,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子衿将头埋进齐煜的怀里,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抚平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惶恐不安。   她早已沦陷了,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番外   夜晚月白风清,澄澈的光辉一|泻|千|里,落得一地清辉,虽已到夜半时分,陆家的院落宝阁,亭台楼榭处依旧是琉璃灯高挂,诸灯争辉,由正门处延伸到正房大院,都有一众婆子小厮们或站或坐的在候着,好不热闹。   此时正厅处,好些个盛装丽服的妇人簇拥着一对儿端坐在上首的老人闲聊洽谈,那两人均是鹤发慈颜,善心佛面,瞧着很是可亲。下首的酸枝木镶螺钿公座椅上,坐着两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   他们均面色凝重地跟着各自的孩子嘱咐些什么,大些的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些的只是将手指含在嘴巴里,漆黑的眸中铺面了好奇。总之从大人到孩童,这种时候都没有丝毫困意,反而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倒是奇观。   “太老爷!太夫人!四老爷的车马方才已经到门口了!”一位穿着葱青色春衫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些天,这四老爷总算是回来了。   那两位老人家闻言顿时眉眼俱笑了起来,扬头望着身边的妇人们,急声道:“你们这些哥哥嫂子,还不快些替我们这两个老人家到门外瞧瞧去。”   斜月远远地落下余辉,陆承裕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搀扶着娇妻下来,接着采苓抱着刚刚出生的陆子衿从另一辆马车处走到了他们身边,纪令仪从采苓手中接过女儿,水眸里含|着温情。   看着女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纪令仪忍不住抬起素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小|脸蛋儿,滑滑|嫩嫩的触感让她不禁有些感慨,若不是那对淳朴的夫妻相助,怕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女儿的容貌了。   想到这里,她赶忙抬头,望向身边的丈夫,含娇细语道:“夫君,咱们可要好好谢谢那对夫妻才是。”   “我知道。”陆承焕点了点头,朗星般的双目中倾注了对妻子的宠溺之色,“待安顿好了你们母子三人,我便差人打听打听那户人家住在何处,你不必急。”   泠泠月色下,二人只顾说话,却是一点都没有发现,纪令仪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在脸颊被母亲的指尖戳过以后,居然撇了撇嘴,抬起小手揉了揉自己“遭罪”的地方!虽然这动作看起来很是可爱,但是出现在这样一位出生不久的婴孩儿身上,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子衿边揉着脸颊,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总归就是,当她睁开眼后,便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婴孩儿的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比如今她遭遇的这桩更让人觉得诡异的呢?她想不出来。   想她堂堂的一位成年人,如今却只能缩在襁褓婴儿的身体|内来博取怜爱,她便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这场景是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恕她小小的心脏完全接受不能。   就在她们一家三口在花前月下,共享天伦之时,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迎面袭来,子衿颇有些无奈地瘪了瘪嘴,这香味好闻是好闻,但也只能局限于用在一人身上,凡事过犹不及,若是多了,便会像如今这样——   子衿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往身后瞟去,顿时觉得原来的那些年白活了,连壮观一词都不足以概括她此时见到的景致。总之,这种群芳斗艳的场面,在现实生活中,她倒真是没怎么瞧见过,没想到一朝穿越,竟让她有幸遇上了。   “二哥三哥。”   陆承焕搀扶着妻子,走向从大门处率先出来的两位中年男子面前,纪令仪就要俯身行礼,那二人却是摇着头,虚扶了一把,朗声笑道:“今早儿便收到四弟的消息了,弟媳你如今身子正虚着,一家人还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   纪令仪闻言后,舒雅一笑,直起了身子,抬眸望向身边人,陆承焕安抚似的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两位兄弟,温声道:“愚弟不孝,不能随身侍奉双亲,这些年,难为兄长们了。”   “说什么难为不难为话,多生分,咱们家出了你这么个大官儿,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二老都很是欣慰,你再说这样的话,别说咱们兄弟们不依你,到时候传到二老耳边,可有你受的了。”   陆家二爷瞪了陆承裕一眼后,转而对纪令仪怀中的小子衿有了兴趣,看着小丫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这会儿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瞧,他就忍不住笑开了眼,“弟妹将孩子让我抱抱可好?”   “二哥可要注意些,她还小。”   陆二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过子衿,此时孩子才刚出生不久,面上还带着新生儿的赤色,但是那双眸子却是黑得抢眼,让他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小鼻子,而怀中的小家伙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地动了两下鼻子。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瞪了自己一眼,刚出生的孩子,会瞪人?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时,站在一旁的陆三爷突然开口道:“先进府吧,爹娘都在府内等着我们,要说话,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说的是。”陆二爷点点头,然后将子衿还给纪令仪,“爹娘可是盼着你回来,盼了好些时候了。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也好好读读那些个四书五经,钻研钻研八股文,考个功名回来让二老高兴高兴,如此这般,咱们陆家在这淮州城内,也算是个书本网了不是?”   陆二爷此言一出,不仅是陆承焕他们笑了,连着他自己身后的一干妻妾们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淮洲城内,谁人不知他陆二爷是最不喜那些个夫子书生的人物,平日里只要一提到那些个人,便是“酸人酸人”一言概之。   故而当初,他听说自己的弟弟立志要临朝为官之时,那脸色,简直堪比猪肝。几次奋力劝解都是不成,却闹得府中众人不得安生,直到最后,大势所趋,陆承裕的意志实在是太过坚定,难以撼动,再加上双亲与大哥的支持,他才总算是放弃了。   可是放弃是一回事,他赞同不赞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陆家人个顶个的都有一股子倔脾气,认定了的事,便是十头牛也难以拉回,他不喜四书五经,觉得那些人身上有种去不掉的酸劲儿,那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去不掉了。   所以之前陆承焕还在家中苦读诗书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再做出些焚书砸墨的行为,但是讥讽暗刺的事情也是做过不少的。   故而陆家众人渐渐都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那便是,但凡陆承焕出现的地方,总能瞧见这位陆家二爷的身影,而陆承焕自己也从开始的抵触,演变到后来慢慢习惯了身边总有个人不停地唤着“酸弟酸弟”。   这种非人的生活,终于在陆承裕进京赶考后,结束了。   对此事件,待很久以后,子衿听闻了,也不由对她这位二伯竖起大指,叹一句,真乃神人也!进而使她觉得,她爹爹陆承焕能有如今这样的好脾气,怕也与从小所受的磨砺有着很大的关系。   总而言之,她与娘|亲不论怎样都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劳苦功高的二伯,让她们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好脾气的爹爹,和丈夫。   对于众人的嘲笑,陆二爷倒是未觉尴尬,他只是将手臂一把搭在陆承焕的身上,朗声笑道:“哈哈!四弟,今日时辰不早了,便先放过你,明日,咱们兄弟三人要好好喝上一杯才是,你可不许推辞啊!”   “自然不会。”陆承裕也是一笑。   清若琉璃的天幕上,遥挂着半胧淡月,清风卷着馨香拂面,子衿瞧着面前勾肩搭背的陆氏三兄弟,再看看抱着自己的温柔娘|亲,突然就觉得,她这朝穿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爹娘,孩儿和令仪回来了。”进了正厅后,子衿便望见上首坐着两位鬓发如霜的老人家,伴随着陆承焕的一声呼唤,她恍然明白,这两位大约便是她这一世的爷爷奶奶了。   只见那两人双目含泪,快步来到陆承裕的面前,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大哭了起来,一声裕儿便道尽了无限思恋之情。   陆承焕少时便上京赶考,高中之后便娶了国子监祭酒之女纪令仪,之后便一直在朝为官,若不是如今将他调任为淮洲知府,他怕是只有待二老驾鹤西去后,方才能回乡见上二人一面。   “好孩子,几年不见,你好像瘦了。”陆母眼中含泪,她伸手抚上陆承焕的脸,哑着声抱怨了起来,“一定是在京城伙食不好,如今回来了,娘便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我怎么瞧着,如今他没有瘦,好像还胖了些?你这老婆子也忒会找理儿了,就算是瘦了,作甚怪人家京城的伙食?”陆父闻言后,却只是不住地摇头,大约因为他是男子的缘故,虽然此时也与陆母同样,眼眶中泛着泪花,但是反应要比陆母小得多。   这陆母听了丈夫的话,口中却是不依了,她抬眸瞪了陆父一眼,有些不高兴道:“你果真是老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裕儿就是瘦了,你敢说没有?”   “你这婆子——”陆父或许深觉妻子挑战了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让他在小辈们面前失了脸面,所以气得唇上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子衿光是瞧着就很想笑。   这位爷爷,实在是太过较真儿了一些,奶奶的意思很明显啊,就是想要做饭给自己的爹爹吃,整句话的重点根本就不在瘦与不瘦上面。想到这里,子衿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纪令仪的身上瞄去,今日这番话若是换作由她的美貌娘|亲来说,依照她爹爹那宠溺妻子的性子,必定会装聋作哑,结|合她穿越过来的所见所闻,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是正确。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接着第一章后面看,应该连得起来。   一些女主小时候的故事,明天还会有,不喜欢的话可以略过      ☆、番外   眼看这陆家二老还有继续哭下去的趋势,陆二爷急忙打断道:“爹娘,时辰也不早了,四弟他们这一路也很是辛苦,要不先让他们去休息?明日再聊也不迟。”   陆承焕哪里看不出来大家都困着。大晚上的兴师动众,劳烦一家子的人等他们,本就心有愧色了,又说了这会子话,更是抱歉至极,之所以闭口不提休息二字,只不过与二老分别多年,再次相见难免伤感,既然老人家想与他说会子话,做儿子的人,又怎会在此刻拂了老人家的面子。   “也罢也罢。”陆母拉着陆承焕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叹道:“承裕,你便听你哥哥的,先带着令仪和子衿去休息,这会儿脂粉气正浓着,仔细呛着孩子。”   “那娘和爹好生休息,劳烦您们等了儿子大半宿,儿子实在是过意不去,早知如此,儿子早些时候赶回来也是好的。”陆承焕扶着纪令仪,向那二老歉意的鞠了一礼。   “说什么傻话!”陆父虚扶了他们一把,然后蹙眉瞪着他,“你媳妇儿当时怀着身子,你们怎么能急?终归是要回来的,早晚又有什么差别,还记得陆家的祖训之一么?凡事要以幼为大,你当是赶集呢!快些睡觉去,仔细累着孩子。”话虽严厉,可是对于陆家众人来说,这已经算是陆父罕见的温和语气了。   众人散后,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陆承焕带着纪令仪来到了他原来居住的那处园子。   泠泠的月色下,四周静悄悄的分外幽寂,园中的一切布置都瞧着格外的清爽,这里的草木花卉,假山池水,都还保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看来这些年即使他不在家,二老也没忘了命人替他打扫屋子,修整院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眶不由湿|润了。   纪令仪起先只顾着哄怀中的子衿,倒是没有注意身边夫君的异常举止,待她发现之后,却是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夫君的思乡惆怅之情她也是知道的,原先只是理解,并不能感同身受,可是到了如今,她也离了父母,这个中滋味,才是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叹,然后轻轻扯了扯陆承焕的袖子,望着他的双眸,温声细语道:“夫君,时辰不早了,先去休息吧,你瞧,子衿她都困得咂嘴了。”   此时的子衿是真的已经困乏极了,先前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那股子机灵劲儿一扫而空,其实刚刚在正厅的时候,她的眼脸便酸涩得不行了,别说到了这会儿子,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要说她前世的时候,可是很能熬夜的,但不知为何,现在换了个小娃娃的身子,反倒是没什么精神了。   隐隐约约中,子衿貌似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可对于她这么个困到不行的人来说,现如今,不论发生什么事儿,都比不过睡觉来得重要。   等到子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入眼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而她正躺在一张雕花的木质架子床|上,大约是由于她自己身子太小的缘故,她觉得,这张床对她来说,大的异常,使她禁不住再次感叹,让一个成年人缩在这小小的婴儿体|内,这个世界,对她真的没有丝毫恶意么?   子衿撇了撇嘴,企图从床|上坐起来,却不想,腰处居然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怎么会这样?她万万没想到,这一遭穿越,她居然是个半残废!她自认为前一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除了在前男友的婚礼上,制作了个恶搞视频,毁了他的幸福外,她一直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凭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越想越郁闷,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室传来,采苓面含焦色,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这小主子,明明方才还在睡觉,怎么到了这会儿,就突然哭得如此凄惨了,这若是让老爷夫人听见,还不得急死?   一进内室,便瞧见一个肉嘟嘟的小人儿在床|上哭泣,小肚子一动一动地,看着倒是蛮有喜感,这若是别人家的孩子,采苓早就哈哈大笑了,可惜这是她的小主子,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儿,她也不敢。   子衿正哭得伤心之际,忽然有双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抽了抽鼻子,抬眸望去,泪水有些模糊了视线,只是依稀可见,对方似乎是个挺眼熟的姑娘,接着那双手用帕子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子衿这才瞧清楚来人的模样。   “小姐可是瞧不见夫人所以伤心了,小姐快莫哭了,夫人和老爷去向太夫人太老爷请安了,怕是过会儿便会回来了。”采苓望着子衿浅浅一笑,别提多好看,可是子衿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欣赏美人儿,她不住地摇头,她只是不想当半残废的人啊!   “不是?”采苓虽然对于这才刚出生的孩子就能够听懂她说的话,还能随之做出反应这种事儿感到十分好奇,但是对于她来说,让她的小主子可以不哭,才是她此时顶顶重要的大事儿,“小姐可是饿了?倒是婢子的疏忽。”   虽然子衿很想反驳,可是奈何现如今人小劲儿小,还不能说话,只得任凭采苓将她抱了出去。   待纪令仪请罢安回来以后,便瞧见小子衿正乖巧地躺在奶娘的怀中喝奶,而采苓正站在一旁,弯下腰身逗弄着子衿,望着此景,她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让身边的婢子扶着她快走了两步,来到她们的身边,柔声道:“我来吧。”   “夫人!”当采苓瞧见那张般般入画的脸时,激动得几乎要扑上去了,夫人可算是回来了,她若是再不回来,自己可是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哄住这位小主子,毕竟她实在是太能哭闹了!   纪令仪倒是头一次瞧见采苓这般模样,新月似的眉不禁轻轻向上挑起,清眸流盼间,划过一丝好笑的神色,所以当她从奶娘的怀中抱过子衿后,便望着采苓,奇道:“怎么了?可是见着什么虫子,所以吓着了?”   “婢子……婢子没什么,没什么的,夫人不要在意,倒是小姐似乎有些想夫人了,夫人快瞧瞧小姐吧!”采苓赶忙摇头,她哪里敢告诉夫人,小主子哭了一早,她没有被虫子吓着,只是被小主子的哭声吓着了而已。   纪令仪忍不住轻缓一笑,不再打趣采苓,而是垂眸望着怀中的子衿,看着女儿粉嘟嘟的脸蛋儿,忍不住又抬起素手,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好子衿,等下陪娘|亲去见见各位伯母,你要乖乖的才行,知道么。”说罢,她低下头,用脸颊轻轻碰了碰子衿的脸蛋儿,模样温柔至极。   “采苓采薇,将我从京城带来的那些首饰礼品拿上,等下随我去见见各位嫂嫂,我刚来陆家,这些礼节,是万万不可缺的。”   纪令仪刚刚离京时,纪夫人就细细叮嘱了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毕竟不比在自己家中,也不是在陆承裕京城的宅子里,礼数什么的,虽然纪家不怎么看重,但是陆家就不一定了,就算公婆再怎么喜欢自己,那也到底不是亲生父母。   她与陆承焕,是真心相爱,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承焕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情愿此生不纳妾,错过了多少获得前途的好机会,她若是由于一些礼节问题,使他在家中难堪,那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她不想这样。   子衿从见到如今的娘|亲时起,心中的慌张难受等不好的情绪就莫名的消散了,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美貌娘|亲,一个人,到底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已经活过一辈子的她,哪里还看不分明,她真的很庆幸。   而现如今,娘|亲心中的苦恼,她自然也猜得到八分。陆承焕是个很不错的父亲和丈夫,有貌有才,家境殷实,这样的人物,桃花缘自然不少,尤其是古代,一夫多妻很是平常,可想而知,纪令仪受到的心理压力一定不小。   想到这里,子衿眨了眨眼睛,抬起肉嘟嘟的小手去戳纪令仪的脸颊,可是奈何她人小手也不灵活,明明是戳的动作,硬是让她做成了抚摸,气得她七窍生烟。   真是该死!   纪令仪颇为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她定定地注视着怀中的小人儿,子衿眼中的那抹安慰之色,她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半大的孩子,居然这般贴心。   “原先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因为子衿是个女孩子,我怕她会受冷落,可没想到,陆家家训是以幼为大,凡是孩子,他们原来都是喜欢的。”说道这里,纪令仪的眼眶中突然浸满了泪意,形貌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采苓见状,赶紧向扶着纪令仪的采薇使眼色,采薇会意地向纪令仪递去了一块锦帕,接着采苓轻声笑道:“其实夫人又何必担心,太夫人和太老爷是最喜欢孩子的人,小姐又这般可爱,谁会舍得冷落她呢,便是受到冷落了,老爷也是不依的啊,夫人快别说这些话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那可就不好了。”   “倒是我多虑了。”纪令仪心神一动,若不是承焕足够坚定,此时怕是早和他的哥哥们一样,妻妾满园了,想到这里,她转而言道:“礼都收拾好了么,时辰也不早了,若是不快些,今日怕是送不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转眼间,已过半月,小子衿在这陆府内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整个陆府上下,谁人不知,陆四爷的嫡女陆子衿,那在太老爷太夫人眼里,简直比亲生儿子还要重要的人物。   此时正是阳春时节,陆府后园内花团锦簇,池塘中绿波荡漾,潺|潺流水透着春意融融,微风带着暖意袭人,纪令仪抱着小子衿在园中赏花,远远望去,她的体态柔桡轻曼,带着一抹产后病态的纤弱,风流蕴籍,饶是动人。   子衿趴在娘|亲的怀中,面上挂着蜜糖般的笑容,乌黑的眼眸不住地往四周打量,满是一副对风景兴味浓厚至极的模样,纪令仪见状不由一笑,从采苓手中取过一个小绣球,然后在子衿眼前晃动了两下,“子衿乖,看这里。”   子衿闻言顿时满脸黑线,虽然她此刻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扮作一位不满周岁的婴孩,可事实上,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每每做出些违心的幼稚动作时,总让她产生一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怪异感。   她瞪着面前那个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绣球,微微蹙起眉头,试图通过冷暴力来使纪令仪放弃这个拉低她智商的动作,可谁知过了良久,纪令仪依旧是一脸兴趣盎然地望着她,澄澈的水眸里满满的期盼之情让她只得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抱过纪令仪手中的绣球。   望见此景,采苓忽然笑道:“夫人,怨不得太老爷太夫人整日里叨念着小姐呢,她这般怜爱的模样,谁人不喜?”   “采苓,你这句话可是说对了,哈哈!我的女儿,那自然是极好的。”一道清朗舒雅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明明声色极其温和,但说出这样一番略显霸气的话语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听着有种空山吹雪的潇洒自在,陡崖拍浪的独特清朗。   众人在短暂惊异之后,纷纷屈膝行礼。   猛然听到这声音,纪令仪不由浅笑了起来,然后抱着子衿转过了身子,缓移莲步,走到来人的身畔,抬眸正欲说话,却不想刚巧望见男人额角冒出的薄汗,她赶忙取出绣帕,抬手为他擦拭,蹙眉轻叹道:“方才为子衿擦过口水了,想必你不会介意吧。”   “呵呵,怎会?我们子衿的口水,在我眼中,那可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呢。”陆承焕执起娇妻的手,和她一起垂眸望着抱球的子衿,眉眼中的那抹温情简直羡煞了旁人,好似有一条晶莹剔透的水带,将他们三人隔绝在众人之外,别人难以侵入。   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均落入了十米开外秋水亭里那双嫉妒的眼中,狭长的美|目,犹如带刺的玫瑰,妖|艳迷人,却危险似荆棘。   其实很多时候,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人往往会由于一些细微的动作,而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天意,偶然,不过是一切起始的推动器,人生苦短,灾难,也不过是一剂调味品,只供你百年之后,品味品尝,绵久悠长。   看着两人那对她而言颇为殷切的目光,子衿有些受不住了,早在起初,当听到自己的口水二字时,她便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隐蔽起来。   太丢人了不是么,居然流口水,整日里对着她娘|亲这么个大美人儿,她都如同柳下惠一般,纹丝不动,而今日,只不过是一池春水,便将她的口水引了出来,能不尴尬么?   正在她无语之际,陆承焕突然说道:“令仪,前些时候,我们不是还说,要去好好谢谢那户人家么,我打算今日便去,你,可有什么意见?”   纪令仪抱着子衿,抬眸望向陆承焕,有些吃惊道:“今日便去?我还未将谢礼备好,去了,不会显得有些失礼么?”   “你放心,我都备好了,若是等你来,那又不知该拖到何时去了。”陆承焕好笑的望着娇妻,当初,她执意要亲自准备带给陆家众人的礼品,原以为最多不过几日的时间,可谁知,她竟然准备了大半个月,直到临行前一夜,她居然还觉得有什么物件没有买回来。   纪令仪也想到了上一次备礼的经过,禁不住羞红了脸,白|皙的面颊上带着一抹红晕,娇艳醉人,如同那三月里盛开的桃花,蕴含|着无限风情,“我还不是想在陆家搏个好印象,才那般小心翼翼,你若是再这样取笑我,我便离了你去。”   陆承焕抿唇一笑,他伸手揽住娇妻的肩膀,“好令仪,别气,我的错还不成,都怪我没有早些时候提醒你,你离了我,那我|日后该如何是好,今日|你便在家里好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哎,别。”纪令仪抬起头,星眸微嗔,不满道:“他们帮了我,我怎能不去,这样于理不合,不是么,再说,我也想好好谢谢他们,毕竟我与子衿能活下来,他们,帮上了极大的忙。”   “可是你的身子还未恢复,我担心——”陆承焕微微皱眉,妻子产后身子一直有些虚弱的,吃了好些补药才见好,这种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哪里受得住。   纪令仪抬手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然后偏头笑道:“夫君,你就让我去吧,我整日里呆在这陆家院子里,都快要憋坏了。”   “不许胡说。”陆承焕瞪着她,强装硬|起来的心,在妻子的含情凝睇下,逐渐柔软了下来,最后他终于妥协,只得无奈道:“多穿些衣服,春寒料峭,你也是知道的。”   马车缓缓前行,在地面上留下了车轮碾过的痕迹,明晰可见,清风带着花草的芳香,伴着鸟鸣,飘进车窗内,引得车上人心神一动,想要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可奈何此次身畔坐的是自己的夫君,只得嘟着嘴,闷然作罢。   子衿见到纪令仪这幅模样,不由吃吃一笑,可算有人能替她报那几次吃瘪之仇了,却不想这笑声引起了身畔两人的注意力,二人居然又弯下腰开始逗弄起她来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子衿叹息,自己作死,真是活该。   过了许久,车帘外忽然传来车夫低沉的嗓音,“老爷,夫人,到了路口了,里面的路有些窄,马车怕是不能去了。”   “无妨,停下吧。”陆承焕偏头望着妻子,温声道:“令仪,我们下车走走,可好?”   “恩。”   陆承焕揽着妻子行走在田垄间,采苓提着礼品跟在三人身后,几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绿色的麦浪在风中摇动,空气中草木的芬芳醉人心脾,远远的便瞧见一座简小的木屋,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倒是格外简约大方。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几人还未走近木屋,便听见了诵诗的声音,嗓音略显稚|嫩,可诵读的内容却有着一种不和其年纪相符的沧桑老成。陆承焕心神一动,一双星眸顿时变得炯炯有神。   他揽着纪令仪,正欲向声源处走去,却不想,木屋的门先他一步被推了开来,一位布衣荆钗的妇人由内走了出来,手腕处提着个竹篮,上面蒙着层花布,瞧见几人时,她先是一愣,继而惊异道:“大老爷和夫人?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陆承焕笑道:“当初承蒙你们相助,才保得我妻儿平安,这里备下了一些薄礼,还望嫂夫人不要嫌弃。”接着,他示意身后的采苓将礼品递了过去。   妇人闻言又是一愣,却也不做推托,大方笑道:“若是不要,倒显得有些虚假,我便收下了,真是谢谢,难为你们还记得咱们这些小户人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莫说你们救了我家妻儿两条性命,若不是遇见你们夫妻二人,此时的我,怕是不会如此自在好过了。”陆承焕摇着头,不甚认同。   “那个,咱们也别在门外说话了,快些进屋吧。”妇人面上陡然浮起一抹红晕,“从小到大还未被人如此夸过,到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几人进了屋里,妇人引着他们在屋内的方桌前坐了下来,倒上茶水之后,便冲着屋外喊道:“阿佑,快些进来,莫再念了,有远客来了。”   不多时,众人便瞧见一位少年便走了进来,子衿原本还只是漫不经心地向来人瞟了一眼,可谁知,这一眼过后,她却是收不回来了,倒不是说这少年的面目如何惊为天人,而是她觉得,这少年,不像是原本便属于这里的人物。   他的面容还带着年少的稚|嫩,但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却荡漾潋滟,仿佛看透了前世今生,眉如墨画,温雅俊逸,虽然一身布衣,却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傲然气质。   仿佛觉察到了有道如炬的目光正在望着自己,少年不禁向子衿处瞧去,吓得子衿赶忙将视线移向了别处,不想这细微的小动作,却刚好被少年收入了眼中,使他不由咧唇轻笑了起来。   “可是令郎?”陆承焕仅是瞧了一眼少年,便不由暗自赞叹了起来,这般儿郎,若是好好教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忍不住扭头向妇人询问了起来。   “正是我儿商佑,”妇人说罢,便对着商佑招呼道:“快些去田里找你阿爹,就说是上次那个大老爷来了,让他快些回来。”   陆承焕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禁不住的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几人正聊着。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赶紧回去吧!”一位青衫小厮快步跑了进来,面色焦急,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明显是一路赶来这里的。   陆承焕皱了皱眉,饶是他的涵养再好,也受不住这一二连三的心灵震撼,正欲开口教训之际,就瞧见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他的贴身护卫吴恪。   看见陆承焕一脸暗沉的模样,吴恪赶忙抱拳行礼道:“老爷,属下听闻这小厮是来替太老爷传信儿的,便将他带来见您了,说是府里出了大事儿,让您带着夫人快些回去。事态紧急,他也就失了礼数,还望老爷莫怪。”   此言一出,纪令仪立即担忧地望向陆承焕,她们出门之前,明明已经向公婆说明了缘由,那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现如今才会让她们急急忙忙地赶回去?想到这里,纪令仪连忙开口询问那青衫小厮。   “回夫人,小的不知……”   “夫君,不论怎样,咱们先回府吧!”望着那小厮一副紧张害怕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抱紧了怀中的子衿,不管如何,现如今夫君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再大的事儿,她也是受得住的。   一行人向那妇人告了辞,便踏上了回府的路途。马车上,陆承焕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休息,密密的眼睫在温玉般的脸上,投下了一层剪影,也遮住星眸的光彩,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有种别样惑人的魅力。   纪令仪抱着子衿,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水眸里,情意浓浓,倾注了对对方的眷恋,动人至极,四周的一切,在他身边,都黯淡了颜色,仿佛被一层极黑的幕布,遮住了全部的光彩。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次诗文大会上,那日风轻云淡,秋高气肃,她女扮男装,偷偷跟随自己的兄长去参加这天下文人汇聚的盛会,原本她也只是想寻个热闹,为自己平淡无趣的生活添点儿味道,却不想,这一寻,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丢掉了。   “放心,一切有我。”仿佛是觉察到了妻子的目光,陆承焕扬唇一笑,突然开了口,声音虽不大,却很是令人安心。   纪令仪先是一愣,随后便扬起了如花的唇瓣,望着面前的丈夫微微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声音温柔,透着三分肯定,七分甜蜜,两人间满满的温情,让子衿这个旁观者都瞧着幸福。   这一世,有这般的双亲,真好。   车轮在地上碾压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可随后又被扬起的灰尘轻轻盖住,只余下淡淡的印迹,却怎么也消失不去,就像有人的生命中,突然闯入了一个足够独特的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一切,在这一天开始,都顺着命运既定的轨迹,缓缓前进。   无人……能逃。   陆承焕刚揽着纪令仪踏进陆家大门,陆二爷便迎了上来,看着自己哥哥那一脸焦急的神色,陆承裕感觉不太对,“二哥,到底怎么了,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道。”陆二爷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满满的无奈之色挥之不去,“你今日和弟妹刚离开不久,大哥托人送来的信也到了,爹拆信的时候,心情还是蛮好的,可是只看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虽不是发怒,但也说不上是高兴,我也看不明白,他只说让我们赶紧将你找回来,再行商议。”   陆承焕和纪令仪对视了两眼,二人心中的疑惑都加深了一层,子衿窝在纪令仪的怀里,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动了两下,要说在场的几人当中,最为自在逍遥的,也就非她莫属了。   待几人到了正厅,一众丫鬟小厮便都退了出去,陆三爷正在下首的酸枝木镶螺钿公座椅上坐着,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手里拿着一封信,显然是刚看完,正准备收回信封里。   “承毅,将那封信给他们两个瞧瞧。”陆父坐在上首,“承翔这孩子,竟然将皇室的人给我带回来了,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咱们一家子的脑袋都不够抵的!真是太不像话了!”他皱着眉头,内心的不悦显而易见。   皇室?!   子衿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眼儿,她本想也瞧瞧那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可是奈何满纸的繁体字,她除了几个常见的,别的是一概不认识!所以只得撇了撇嘴,继续看着其他人的动静。   “爹,现在不是埋怨大哥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做吧!”陆承焕看完信后,便将纸撕得粉碎,然后扔进了身后的香炉里,一向不温不火的他,此时却显得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严肃认真,沉稳淡定。他做事一向稳妥,此次也是一样。   “四弟,你说,咱们该怎么做?这……这可是皇室啊!”陆二爷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字儿,还是认得点儿的,是以在他看完信之后,整个人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无语。   是的,无语。   因为这个皇室的人,是跟着陆承焕的儿子,陆锦轩,偷跑出来的。   “什么皇室?我怎么不知道?”陆承焕垂下眸,勾唇一笑,“我只知道,大哥快要回来了,现在咱们最该做的,就是想着,到时该如何迎接咱们劳苦功高,为陆家家业四处奔波的大哥,你们说,是不是?”明明还是那个样貌,眉如墨画,目若朗星,周身一股子浓郁的书卷气息,可是不知为何,那一垂眸,一勾唇,让他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狡黠,有种别样的魅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真是好主意!   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皇室中人,使得陆家上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呢?子衿很好奇。   巧的是,当夜陆承焕和纪令仪躺在床|上的时候谈论到了这个话题,子衿便从自己双亲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缘由。   现如今,这大齐王朝已经存世三百余年了,正是太平盛世,天下安宁,而如今的皇帝,也是爱民如子,虽不勤政,但因这些年从未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民愤,最多是朝堂上言官们的唠叨多些罢了,但对皇帝本身来说,没什么影响。   按理来说,在这样一个好时间做皇帝,他应该没啥负担,该享受的可以尽情享受,该放纵的也可以适当放纵,简直潇洒得不能再潇洒,年轻之际,他的确是这样做的,可是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他开始忧愁起来,甚至除了他最宠爱的秦贵妃,后宫其余的那些佳丽,他瞧都不想再瞧一眼。   因为,他没有子嗣。   其实,他的后妃也不是没给他生过孩子,只不过,两个都是刚一出生,就早夭了,而当时的他,仗着自己年轻,对此毫不在意,结果到了后来,待他三十之际时,还是没有一子,平常人家没有子嗣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更莫谈皇帝,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让他实在不能接受。有一次,他强忍着尴尬,秘密召见了一位太医替他瞧瞧,是不是自身有问题,可是任凭那太医怎么瞧,都看不出端倪。   他很苦恼。   不过,老天保佑的是,终于在八年前,他得了一子,当时他人还在天坛祭祖,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当即给小皇子赐名——齐煜。齐煜,奇遇。果真好名字,不是么?他将自己最好的祝愿,都送给了自己的儿子,紧接着,他又封了那位婕妤为贤妃。   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了。   连升了好几级,简直是货真价实的母凭子贵。可是好景不长,那位小皇子不知为何,突然失踪,贤妃自然受不住,自缢而亡,皇帝顿时大怒,派遣暗卫四处寻找,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时间,他仿佛老了好几岁。   直到前年,他突然将自己胞弟安王的儿子接到了宫中教养。   意义不言而喻。   而此次这位偷跑出来的皇室中人,很明显,也正是这安王之子,齐烁。   陆家大爷回来的那日,整个陆家依旧是欢腾一片,就如同陆承焕他们回来的那天一样,三兄弟也早早的便在门口候着了,眼见着几辆漆木马车在大门处停下,陆承焕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微笑着迎了上去。   最前面的一辆,自然是陆家大爷坐的马车,只见车帘掀开,一位中年男子探出了头来,看见三人后,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而后又缓缓舒张了开来,那双眼,明明起先瞧着还是极为精明疏离,此时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喜悦,薄唇微抿,他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兄弟几人都知道,大哥的心情不错。   一般而言,从商的人,莫过两种,一种是能说会道的,整日里嬉皮笑脸,狡猾得像只狐狸,而另一种,则是像陆大爷这般,将所有的心思想法都掩藏起来,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但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话,却到了可以让人不敢违背的地步。   “阿轩阿轩!到了到了,快下来。”少年清越的嗓音自车队后方传来,带着一股子不谙世事的爽朗活泼,陆承焕等人先是一愣,继而赶忙绕道了后面,差点儿忘了,这次,可是有个大人物随陆家大爷回来了呢!   齐烁是偷偷跑出宫的。   他实在是在皇宫待烦了,自从前年进了宫,他便受到皇伯伯的严格教养,完全没有丝毫乐趣可言,哪里比得上原先在王府里的潇洒自在!当初的他,就像是一匹骏马,可以自由驰骋在自己的天地里,而如今,他却是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虽然拥有华丽的外表,却受到了束缚。可是当他向父王提出不想呆在皇宫,要回府的要求时,竟然受到了人生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简直将自己打蒙了。   自他出生以来,哪个人不是对他疼爱有加,何等受过这样的屈辱,可奈何对方是他的父王,他无法,也不能反击。他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他对他抱了极高的期望,可是他不喜欢,他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   所以尽管全天下的人都对他羡慕不已,觉得在这样多皇亲国戚中,皇伯伯却偏偏挑中了他,这是他获得的极大的殊荣,可奈何他自己不这么觉得。   “你是厌恶这里吧,你根本不在意这些。”   在他又一次因为调皮捣乱惹得太傅不高兴将其气走后,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这样一道声音。   齐烁慢悠悠的转过了身,他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不过与他相差无几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可是却用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道破了他心中的秘密,他微微勾起唇角,流露出了一个意蕴不明的微笑。   这个人,有点儿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一道略显恭敬的声音他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眨了眨眼,回过头,看着面前这几个中年大叔,方才他无意间走了神,此时才反应过来,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几人,那种探究的目光饶是陆承焕几人也觉得压力很大,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被其吸住了身心,让人不能呼气。   皇帝选他,果然是有缘由的。   “伯父们好。”收起那种晦暗不明的目光,齐烁弯起眉眼,微微一笑,很是乖巧地向那几人问了声好,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笑容,明媚得好似春日的暖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不敢当不敢当,……您,您先下来吧。”陆二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齐烁才好,既不能称呼殿下而将他的身份暴露,也不能太过随意,这简直是块儿烫手的山芋嘛!   齐烁又是一笑,那声音,说不出是嘲弄他人还是嘲弄自己,总之让几人听着很是不舒服,他直接无视了摆在面前的下马凳,自己跳下了马车,这世上,能敢把他当做普通人的,能看明白他内心的,也只有那一个人罢了,所以,他才将他当做自己最好的兄弟。   相较齐烁的肆意,陆子轩下马车的动作瞧起来倒是稳重多了,不知是不是在京城里和那些达官贵人耳濡目染久了,整个人瞧着居然有种不合常理的少年老成之感。   陆承焕微微一叹,眼见着陆子轩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准备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上一礼,却不等儿子的腰弯下,他便抬手托住了他的胳膊,“不必了,先向你的几位大伯问好吧!” 声音听着温雅之极,唇角也随之微微上扬,那浮现出的一抹温和至极的微笑,更体现出了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   陆子轩点了点头,却不想刚向几位长辈问了声好,齐烁便一把环住了他的肩膀,望着陆承焕嬉笑道:“伯父,阿轩大病初愈,大夫也说他不宜吹风,不如咱们先进去?”   陆承焕没想到齐烁对自己来了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发愣。   “说的是,爹娘也在大厅里等着咱们呢,先进去吧!”陆二爷闻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着颇有些懊恼的模样,然后也是一叹,带着众人进了陆府的大门。   “我怎么不知道,我大病初愈过。”   虽说是质疑的话语,可对方偏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了出来,望着陆子轩那一本正经地模样,齐烁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时他早已放下了搭在陆子轩胳膊上的手,可当这句话在他耳畔响起之后,他又抬手拍了拍陆子轩的肩膀,漆黑的眸中,盈满了笑意,瞧着很是漂亮。   “何必这样认真……我就不信,你也想呆在这陆府门口做众人眼中的活雕像,哈哈!”伴随着颇为爽朗的笑声,齐烁踏进了大门,此时的他,意气风发,整个人如同天际的朝阳,朝气蓬勃,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仿佛只要靠近了他,任何黑暗不堪的地方,都可以被净化得干净彻底。   齐烁摇了摇头,向来清冷无华的面容上,却是第一次多了些别的东西,透着七分无奈,还有三分……安心。仿若纯粹到极致的冰面上,受到了阳光的照耀,有了裂痕。   “子衿,子衿……”   轻柔低缓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带着一丝丝惑人的魔力,睡得迷迷糊糊的子衿,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她,于是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种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别人睡得香甜之际将其吵醒,简直是作孽啊!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过分,还在锲而不舍地喊着她,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子衿其实已经被闹醒了,可她就是不愿睁开眼睛。   “看来这孩子睡得太沉了,轩儿,咱们先出去吧,待她饿了,自然会醒的。”清喉娇啭,嘤然有声,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遗憾。   “恩……”   娘|亲?!   子衿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冷不防一下子撞入了潭深泉之中,那人的瞳孔黑的极致,像漩涡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下沉沦陷,有种勾魂摄魄的独特魅力,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却好似蛛丝那样紧紧的抓|住对方的身形,难以逃脱。   这人是——   “她醒了。”齐烁勾起唇角,眉眼弯弯,望着子衿爽朗一笑。若不是方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只怕也和陆锦轩他们一样走出去了吧。   齐烁眯起了双眼,认真地打量起了陆锦轩的这个妹妹。   “……”被陌生人用如此诡异的眼神盯着,子衿心里很是恐慌,她赶忙撅起嘴巴,哇哇大哭了起来,经过前世的多次磨练,临场发挥,随机表演这种事情她已经做得炉火纯青了。   齐烁瞪大了眼睛,怎么就突然哭了,难道说是被他吓着了?他此时也只是个孩子罢了,虽说从小的各种经历让他有些早熟,但还是改变不了他的本质,遇见这种事情,他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站在一旁,看着纪令仪将她抱在怀里,慢慢哄了起来。   子衿窝在纪令仪的怀里慢慢的抽噎着,她容易么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为一个成年人却得装作是个孩子,不能说话,还得时不时的像个逗比一样扮一下蠢,卖一下萌,不能让别人怀疑,连自己的想法也得好好隐藏,不能泄露一丝一毫,本来就够悲剧了,却还被一个陌生的小屁孩用眼神恐吓……   多么作孽啊!   “抱……抱歉,我好像……好像吓着她了。”齐烁耸下眼脸,声音也不复之前的明朗,低低沉沉的,含|着浓浓的歉意。   纪令仪先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那少年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傲气随性,这样的突然改变,让她有些不能适应,过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笑道:“不怪你,大约是子衿刚醒,有些饿着了,轩儿,你先带……带他在院子里逛逛,一会儿我便抱子衿出去陪你们玩儿。”   听到纪令仪这样说,子衿才发现,那小屁孩儿旁边还站着一个颇为高冷的少年,清清冷冷的模样,又不发一言,难怪之前她没有注意到。不过……到底是基因好的缘故,就算对方那样一副冷淡的模样,也是很好看的。   由于光顾着看自己的亲|哥哥,她也忘记了抽噎,而陆锦轩在子衿墨玉般大而明亮的眼睛的注视下,心里竟然渐渐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很……温暖,鬼使神差的,他向子衿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有没有感觉过冰雪消融那一刻的清爽?你有没有体会到莲花绽放那一刻的动容?那样美妙的景象,带给人宁静安谧的享受,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在感叹造物主的伟大的同时,为之顶礼膜拜,君子似莲,淡雅高洁,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是她的哥哥。   子衿再次见到齐烁他们,是在自己的满月酒宴上。   那日纪令仪原是打算让子衿和陆子轩一起培养培养兄妹情谊,却不想,陆承焕突然将陆子轩叫了过去,而齐烁自然也和他一同前去,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竟有大半月再没有瞧见那二人的踪影。   时隔半月,终于又见到了自己传闻中的亲|哥哥,和准皇位继承人,说不激动,那自然是假的,子衿窝在纪令仪怀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虽然气质迥然,然都是风姿卓绝的翩翩少儿郞,瞬间便将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比了下去。   基因好,就是不一样啊。   子衿暗自发出了一声感慨。   “轩儿,帮娘抱着你妹妹。”纪令仪突然站起了身,将怀中的子衿递了过去,然后微微一笑,美|目流盼间,一抹计谋得逞之色显而易见,子衿暗自撇撇嘴,虽在心里不住地诽谤对自己亲娘的不满之情,却不得不抓紧了陆锦轩的衣襟。   陆子轩怔了怔,下意识地接住了子衿,将她抱在怀里,等他反应过来,薄唇微张,想要对纪令仪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已错过了最佳时机。   望着娘|亲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只得叹了口气,垂下眸,打量着怀中的人儿,由于才刚刚满月,就算穿得十分臃肿,可还是看得出来她的瘦弱,粉|嫩的面颊上,眉眼长得很是秀气可爱,尤其是那双眸子,如同墨玉一般,晶亮澄澈,透着一股子机灵之色。   在陆子轩打量自己的同时,子衿也在打量着他,前世的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总是羡慕那些有哥哥疼爱的女孩儿,而如今,自己却突然多了一个哥哥,就算她的灵魂不属于这里,但是这种奇妙的感觉,这份血缘上的羁绊,也让她不由自主地与陆锦轩更加亲近。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掌突然贴在了子衿的脸上,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接着,那五根纤长的手指慢慢收拢,轻轻捏了两下她脸上的肉|肉后,又飞快地放了下来。   若不是脸上残留的触感,几乎不能觉察到齐烁对自己做了什么,子衿瞪着面前那笑容无害的轻薄者,只觉得血气上涌,一种深深的耻辱感,浮上心头。   “阿轩,我现在突然觉得,女子还是不要在自己的脸上抹那些脂粉比较好,平白的破坏了美|感也没了手|感……像小子衿这样,不仅瞧着好看,摸着也多舒服啊,你说是不是?”齐烁将手搭在陆子轩的肩膀上,然后扬起眉峰,望着好友嘻嘻一笑。   “齐烁,别闹,这是我妹妹……”陆子轩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后,垂眸望了望怀中的子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抬头打量了四周坐着的宾客,突然开口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子衿原本还在感慨,亲|哥哥就是不一样,可陆子轩随后的一句话,却生生让她无语到了极点,虽说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夸她的样子,可却让她深感不爽。   若是趁机不报复一下,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望着齐烁搭在哥哥肩上的手,五指纤长白净,子衿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若是仔细瞧的话,便能发现其墨玉般的眼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彩,莫名的让人心里发慌。   她突然伸出手,拽着齐烁的袖子,将他的手扯到了自己的面前,见她此举,齐烁起初还不知缘由,只当她孩子心性,仍旧继续与陆子轩说笑,可谁知,手部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将手收回,伸到眼前仔细瞅着。   一排小小的牙印在虎口清晰可见,齐烁不禁皱起眉,一边揉,一边瞪着始作俑者,可是那小小的人儿似乎丝毫不妥都没有觉察出来,只是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咯咯地笑得十分开怀。   真是……齐烁盯了子衿许久,却为发现她有任何异样,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约是自己想多了吧,这么小的孩子,能听懂人话么。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美貌女子来到了他们身旁,容流睿二人自是不认识这是何人,子衿却是认得,这正是陆家二爷的正妻莫氏,要说这莫氏,她可是印象极深的。记得那日,娘|亲抱着她去给伯父们的妻妾送礼的时候,这莫氏摆足了嫂嫂的架子,接过礼物时的笑容,简直假得不忍直视,这样的人物,要她对其有好感,实在是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都发完了orz   等下发正文   ☆、再起波澜   大齐规定官员每五日一休沐。   所以第二日齐煜照例去上了早朝。由于前一夜子衿被心头的乱绪折磨了太长时间,到很晚才睡着,所以等她醒来的时候,齐煜已经下朝回王府了。   准确的说,她是被齐煜和流莺的说话声吵醒的。   其实他们的说话声并不大,只是这一觉,她本身就睡得不大好,做了好些断断续续的噩梦,中途惊醒了好几次,到了后来,也仅仅是浅眠而已,因此与往常相比,分外警醒些。   她知道今日的早朝对他哥哥来说,性命交关。   因为齐煜必定会让人将那些早早准备好的折子递上去。那些记录对哥哥来说,极为重要,不过,若是有斐然的帮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惜……   她立刻坐起了身,她实在是太想知道结果如何了,齐煜听见声音,也不再与流莺说话,只是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向床铺走来了,他用折扇挑开帘幔,微微低头,露出了一张如玉的脸,望着子衿笑道:“醒了?”声音说不出的轻柔。   子衿点了点头,别看她刚才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这会儿,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了。   人都是这样吧,对于自己不确定的东西,在期盼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内容的同时,却又同时对那真|相产生了逃避心理。   与其说逃避想知道的真|相,不如说是害怕,害怕事与愿违,害怕一切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说白了,就是怯弱。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齐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想知道些什么呢?他在床畔坐了下来,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开了口,“你哥哥,应该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子衿闻言,立时瞪圆了双眼,明明是一句简单至极的话,通俗易懂,可她却花了半晌功夫才消化过来,她激动地扯住锦被,因为太过兴奋,手指用力过度,关节处竟有些发白,“你说的……是真的么?”   不会是怕她难过而哄她玩儿的吧。   虽然她觉得齐煜不可能对她开这个玩笑,可她爹就不一定了,她真怕是陆承焕让齐煜帮着骗她。   齐煜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是真的,今日早朝,在我与你父亲的授意下,朝堂上郑氏一派的人纷纷上折子状告承德二十九年的那场科考的主考官顾旸,他是秦氏一派的人,自从秦安进了内阁,成了首辅后,便让这顾旸次次胜任这科举主考官一职,掌控着科举命脉,扳倒了这顾旸,也就相当于扳倒了秦安的一条臂膀。”   齐煜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与子衿讲这种朝堂纷争问题。   “你说啊,我听着呢。”子衿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以前他从不和她讲这些的,这样的变故,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向他走近了不少呢?   就好像,他向她敞开了他世界的大门,欢迎她走进他的世界。   齐煜垂下了眼睛,不知想了些什么,不过,只过了须臾功夫,他便又抬起了头,继续道:“因为证据收罗得很是齐全,这顾旸自然百口莫辩,父皇大怒之下,追究到了督察院,同时连累着那位曾想将女儿嫁与我的沈御史,也一并被革了职,那秦氏一派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官员,心情必定十分混乱,我与你父亲,便打算趁那时,将你哥哥这些年为朝为官所做的功绩上呈圣听,却不想,斐然突然觐见父皇。”   子衿愣住了。   那个娃娃脸?   “他腿脚不便,父皇已经准许他不必参与早朝,可他这次居然来了。”说到这里,他认真地盯了子衿好一会儿,目光讳深莫测。   子衿被他看得发慌,她心里也满是奇怪好么,当初,那斐然明明……明明没有同意啊。   “他将你哥哥好好夸奖了一番,虽说没有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但经由他这么一开口,你哥哥也算是保住了状元这个头衔,再加上你哥哥这些年的作为,不但官复原职,父皇还有意将我妹妹许给他。”   子衿霎时惊愕了,驸马?!   “下朝后,我问了问斐然来这金銮大殿觐见父皇的缘由,你猜他说什么?”齐煜打开折扇,笑容清浅,温润似冬日暖阳,微风带着如墨的发丝飞扬,君子如玉,气态高华。   “什么?”子衿微微蹙起了眉峰,看着齐煜缄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指,对着自己下颚半寸的地方指了指,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不会说是因为我昨日去斐府找了他吧?他明明没有答应我啊?”   “原来昨日|你去过斐府啊。”齐煜不紧不慢地扇了扇手中的折扇,看着子衿,一脸的恍然。   子衿默默地低下了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齐煜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摇头道:“自然不是,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   九尺凌霄下,那人一袭缥色的长袍,青丝如缎,称得一张娃娃脸更加明艳绝伦,明明坐在轮椅上,明明他需要扬起脸,才能对上齐煜视线,可偏偏让齐煜生出了一种与他平视的错觉,那种感觉无关身高,无关体态,仅仅是,平等。   从外到内的,平等。   面前这个人,好像自身就带着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场。   “昨日有个姑娘对我说了一段话,让我醍醐灌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积德的好事,我自然是要做的。”   *   齐煜将他的话对着子衿重复了一遍。   子衿咬着唇,垂下了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是真的,想收了从影么?他那样的人,就因为从影的一段话,便动了心思么?   可能么?   子衿只觉得,一时无话。   “王妃!王妃!”从云突然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直直地跪在了床前,头埋得低低地,发髻凌|乱,手里还捏着一张纸,子衿还未开口,她便已经哽咽出声了,“王妃……奴婢……奴婢有愧,没有……没有照看好从影,她……她今早儿便走了,只,只留下了一封信。”   子衿闻言,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顾不得身上只穿着寝衣,赶紧从床|上翻了下来,急急忙忙地从从云手中拿过那张纸,只简单的看了两行,她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纸上还有泪水干涸的痕迹,也不知是从云的还是从影的。   泪水化开了字迹,浸黄了信笺纸。   从影,去了斐府。   她茫茫然地转过了身,双手紧紧地拽着齐煜的衣袖,信笺因而变了形,她也无从反应,只是感觉,双|腿渐渐失去了支撑身子的力量,因而慢慢滑落,跪坐在了齐煜的腿边。   “怪不得……怪不得那斐然……那斐然会突然出面,他说过的……只要我愿意用从影换……他便会去救哥哥……怪不得……”   她曾经答应过从云从影。   日后不论何时,只要她们寻得自己的心上人,她便不再留着她们。   只要她们找到幸福,她便送她们风风光光地出嫁。   只是。   她的诺言。   对从影来说。   再也无法实现了。   这几日,子衿几次三番地想去斐府,想去见见从影,可惜,斐然不许。少了从影这个活泼爱闹腾的,子衿又打不起劲儿,是以整个王府也变得有些冷清了起来,不过,这一切,都在齐煜带回来了一道圣旨后,画上了句点。   一道他被封了太子的圣旨。   皇帝既然已经下发了旨意,那就意味着,再过一段时日,待礼部将一切准备妥当,便会举行太子册立仪式,而他们,也将要住进那个金壁辉煌的大齐皇宫中了。   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朝堂上一片赞同,这是第一次,整个朝堂,三派的人意见出奇的一致。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让人不禁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毕竟,这也意味着,安老王爷,即将要出手了。   自从得知齐煜即将成为太子,子衿就更加注意燕飞的一举一动,毕竟这颗不定时|炸|弹时刻都有爆炸的危险。   这日,她正趴在桌案上,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雕花笔架,时不时地曲指弹了弹吊在那里的毛笔,毛笔长短不一,参差不齐,摇摆起来,好像是在无形的弦上奏着华章。   可谁知,不知其中哪一支毛笔上的墨汁还未洗干净,晃动的幅度太大,竟甩了几滴到了她的脸上。   子衿的脸顿时黑了。   巧的是,齐煜正好进来。   这一幕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子衿欲哭无泪,有什么还比在喜欢的人面前干蠢事更要让人羞愤的!她真是想不到了!   “我……我……”子衿想解释一下,可奈何想了良久,都没有一个措辞能完美的掩盖自己的愚蠢,最后只得挫败地垂下了头,双手紧紧地盖住了耳朵,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什么都听不到。   糟糕的一天。   齐煜有些发愣,蝶翼般的睫毛翩然翻动了两下,不过也只是须臾功夫而已,随即舒缓一笑,听见这笑声,子衿的头垂得更低了,太丢人了!齐煜还嘲笑她。   倒霉的一天。   齐煜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一旁的红木雕花橱柜中寻出了一条锦帕,用茶壶中的茶水浸|湿了后,才来到了子衿的身边,“丫头,抬头,擦擦脸。”只是一向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听来,不论怎么听,都觉得有股无法遮掩的笑意含在里面。   子衿不太情愿地抬起了头,从齐煜手中拿过了锦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却不想,齐煜突然将折扇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慢慢渗透进了身体,带来了别样暧昧的感觉,子衿眨了眨眼,抬头望向了他,齐煜从她手中拿过锦帕,微微俯下|身,“你这样擦,怎么会擦得干净,还是我来吧。”   子衿纤长的睫毛缓而慢地眨了两下,一双墨玉般的翦水秋瞳定定地注视着面前替他擦脸的男人,呼吸不由放浅,等擦拭干净后,齐煜忽而笑了,眼睛不由上抬,望向了子衿,本想告诉她,干净了,结果,却瞧见了她那专注的眼神。   面前的她,粉|腮红唇,眼眸澄澈清透,呼吸浅浅,温暖的气息似乎扑到了自己的脸上。   明明是个孩子不是么?齐煜抿着唇,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太一样。   与自己往常的感觉,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验明正身   子衿觉得,这段时间,她与齐煜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她没再像原来那般刻意了解他的事了,或许,是因为最近的琐事太多,磨砺了她的心性,那种急躁的,渴求的东西,好像一瞬间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了,可是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随之散去。   她一直以为,一段感情,从纯粹的喜欢,到爱,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直到亲身体会,她才明白。   感情,从来都与时间无关。   她不再刻意了解,因为,齐煜再没有将她摒除在自己的生活外。   再过几天,太子的册立仪式就要举行了,子衿的心情,也一天跟着一天的沉重起来,黑云压城城欲摧,虽然她很相信齐煜,可是,如果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这日,她蹲在地上喂鲤鱼,从云陪在她身旁。   一把鱼饵撒下水塘,鲤鱼纷纷争先恐后地上前抢食,围成了一团,不得已,子衿再次撒了一把。   “你倒是还有闲心在这里喂鲤鱼,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夫君正跪在乾清宫|内受罚呢。”身后突然传来了齐烁特有的戏谑声音。   “你说什么?”子衿诧异地站起了身,来到了齐烁面前。   “恩,我听皇叔身边的罗德说,有人状告王兄他……他生活糜|乱,日日夜宿花街柳巷,还将那女子带进了王府,本来皇叔是不信的,可是那人偏偏证据十足,昨日还通过秦贵妃,令那花街柳巷的女子得见了圣颜……”齐烁的嗓音清朗似风,可薄唇中吐出的那一字一句,却让子衿感到分外心惊。   她随即转过了身,目光紧紧地攥着从云,“燕飞呢?”   从云愣了愣,忐忑不安地看了眼子衿身后的齐烁,然后垂下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奴婢不知……那燕飞……从前因王妃吩咐过,所以一直是由流莺代为管教的,奴婢不曾,不曾过问。”   “那流莺呢?”子衿紧接着就问了起来,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示她。   你不用再问了……   你不用再问了……   “从昨日起……就再没瞧见流莺了,奴婢以为,以为王爷吩咐她去做什么事儿了,毕竟,以前也是有过先例的。”从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不笨,从刚才的对话中,她便知道,那女子八成就是燕飞,没错了。   都怪她。   明明小姐之前对她说过,要注意燕飞,偏偏她没放在心上……   这都怪她……   子衿闭了闭眼。   仿佛这样。   挫败的,恐慌的,担忧的……   一切杂乱纷呈的情绪,都可以被尽数掩盖。   “罢了,你去找找看……流莺在哪里。”   等从云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内,子衿才转而望向齐烁,“你之前没说完,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话?”   齐烁先是没说话,眯着眼,打量了子衿好一会儿后,才似笑非笑道:“再有,那女子还说……王兄他告诉她……他从未碰过你。”一双微醺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子衿猛然瞪大了双眼。   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齐烁眼神闪烁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却突然向院门处瞟去了,“看来,有人要找你了。”   子衿心中疑惑顿起,她回过头,顺着齐烁的目光向院门口看去,便见一头戴乌黑梁冠,身穿暗红色官服的太监正小步向这里跑来。   “王妃安好,安王安好。”小太监向二人行了礼,然后双手抱腹,微微垂头道:“陛下请王妃去趟乾清宫。”   风轻柔地呼吸着,塘面上波光粼粼,似碎银,缓缓流动。   “……”子衿垂了垂眼眸,片刻后,才勉强笑道:“这位公公稍候片刻,我去换件衣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小太监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显然是有些急的,相较而言,齐烁倒是十分镇定,只是轻蹙眉峰,看向房门的眼神愈发深邃。   “怎么去了这样久?”待子衿再次踏出房门的时候,齐烁开了口。   子衿扶着门框,一语不发,只是面色有些异于常人的白。直到从云回来,重新站在她身边时,她才伸出了一根被纱布包裹的手指,咬了咬唇|瓣,解释道:“刚才在里面,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也被划破了,所以呆的时间久了些。”   那小太监再次抹了一把汗,软声笑道:“王妃还是赶紧的,莫要陛下久候了。”   子衿一派了然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从云问道:“是不是没瞧见流莺,罢了,你陪我到马车旁边,就在府里呆着吧,今日不必陪我了。”   *   从云将子衿送进了马车,回到院子后,正想去小厨房为子衿备些吃食,却不想,陡然瞧见那山樱树下倚靠着个人,一袭宝蓝色的锦缎长袍,长身玉立,和荣王的身形有几分相像,不是那安王还能有谁?   他怎么还在这里,王妃……不是已经走了么?   她正想装作没瞧见,赶紧地离开。谁人不知,这安王可是一京城小霸王,纨绔不堪,原先在陆府她也见识过几次了。可奈何齐烁已经发现了她。   “你,过来。”嗓音清朗,朝气蓬勃。   从云暗自叹了口气,小跑过去了,“王爷有何吩咐?”   “你家王妃走得太急,本王还来不及说,你替本王收拾个床铺,本王最近要在这荣王府叨扰几日了。”齐烁笑得十分灿烂。   从云愣了。   齐烁挑了挑眉,斜瞅了从云几眼,似乎觉得她太笨了,连这简单的话都不能理解,实在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故而又说道:“本王如今被人下了旨,要监|禁起来,由荣王管|教,所以不用收拾太好的住处,随意就好,本王不讲究这些。”   从云点头应承。   *   再一次见到皇帝,虽没有第一次的震撼大,但子衿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   真的很紧张。   尤其是在瞧见齐煜跪在地上后。   不安的心绪更在胸腔中渐渐放大。   她跟着跪了下来。   齐煜转过头看她,即使如此卑躬屈膝,风采依旧,不减分毫,天生贵胄。一双潋滟的眸子原本平静无波,可在接触她发白的面色后,却是微微怔了怔,子衿将纱布包裹的手指不动声色地伸了伸,又赶忙缩了回去。   齐煜了然地笑了笑,重新回眸望向身前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过了好久,皇帝才转过了身,子衿垂着头,继续敛眉收息,保持沉默。   “子衿来了。”饱含沧桑的嗓音,带着一丝丝喑哑。   “父皇。”由于正跪着,她只将手端起至头顶,行了半个跪礼。   “恩,朕今日让你来,只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罢了,你不必太过拘谨。”玄色的皮靴在眼前缓缓移动,皇帝向她们二人走近了几步。   “是。”   “身为我大齐的皇家媳,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恩?”   子衿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三从四德,延绵子嗣。”   沉默。   偌大的宫殿,一时寂静无声。   “不错。”因为低垂着头,也瞧不见那皇帝是何神色,只能听见这两个无波无澜的字眼。   子衿抿着唇。   “你与煜儿大婚也近一年了吧,可宣过太医查看?”皇帝继续问着,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子衿觉得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冷汗簌簌地沿着额角落了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唇,麻木地摇了摇头。   脸色愈发惨白。   “父皇,儿臣以为,这种事,急不得。”齐煜突然开了口,依旧是那低低沉沉的嗓音,如同醇酒般醉人。   “哼!”皇帝陡然冷哼了一声,“急不得?朕倒觉得你急不可耐!”皇帝话未说全,可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暗讽齐煜留宿花街柳巷。   “父皇,臣媳以为……”子衿刚准备开口,却不想被齐煜拉住了衣袂,子衿有些诧异,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打断了她的话。   “你拉着她做什么?为何不让她替你说话?”好在皇帝根本不在意子衿想说什么,只见他猛然一甩衣袖,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怒道:“这陆家的女儿可是当初是你自己选的,怎么?又不喜?莫不是后悔了?”   “……儿臣没有。”齐煜定定地看着皇帝,目光决然,“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么?”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用力拍了拍手,对着门外喊道:“带进来!”   是燕飞。   果然,是她。   “这丫头,你可认识?”皇帝指了指跪在齐煜身后的燕飞,气极反笑。   齐煜缄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认识,是我府中的侍婢。”   “你倒是承认得大方!”   “父皇既将人带来,必定是查证过的,儿臣承不承认,都是一样的。”   “哼!”皇帝站起了身,踱步到了燕飞面前,“将你对朕说的那句话,再当着这孽障的面儿再说一次,提醒提醒他!”   “奴婢……奴婢……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哼,朕让你说的,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王爷,王爷之前对奴婢说,他,他从未碰过王妃,他与王妃……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燕飞说罢后便对着皇帝俯身跪拜了下去。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子衿只觉得脑袋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断了。   “父皇,儿臣,不认。”齐煜垂下眼睑,坦然的神色,让皇帝一瞬间竟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可奈何,那燕飞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她再次抬起了头,眸色坦然比之齐煜有过之而无不及。   “孰对孰错,一验便知。”皇帝看起来已经没有了耐心,“宫中的验|身嬷嬷经验丰富,不会让荣王妃吃多少苦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谋中谋计中计(一)   “父皇!”齐煜蹙起了眉头,出了声,“不可……宫中验|身嬷嬷的手段,哪里是子衿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住的。”   皇帝扬起了眉峰,淡淡地瞅了齐煜一眼,“怎么?朕说过了,宫中验|身嬷嬷经验丰富,不会让子衿这孩子受多少苦楚的,还是说……”皇帝顿了顿,“你在担心验出的结果?”   齐煜看着他,双眸平静似水,无波无澜。   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并不清亮,但却分外坚定的声音。   “我验!”   齐煜怔了怔,忍不住扭过了头,望向身边的子衿,她的面色更加惨白,说完这两个字后,便紧紧地抿住了双|唇,觉察到了齐煜的眼神,她侧过头,望着他浅浅一笑,然后继续认真地注视着皇帝,“父皇,臣媳愿意验|身,不过,若是结果出来,还请父皇听臣媳一言,还王爷清白。”   “……”皇帝缄默了一会儿,仔细地打量了两人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朕答应你,若是这侍婢所言为虚,朕必定严惩不贷。”   *   齐煜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   方才,那验|身嬷嬷刚从宫室内验完出来,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罗德便将他引来了这里。   事到如今,这场局,他几乎算计上了所有人,却独独算漏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父皇。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妻。   陆子衿。   随着宫殿的大门被推开,他听见了子衿的声音。   虽然虚弱,却分外坚定。   “父皇,您如今,可相信了臣媳的话。”   怎么会虚弱呢?   明明就。   明明就没有……   许久,却听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呵,是打击太大了么。   也是,毕竟心里一直以为的白莲花,如今发现早已染上了墨汁,任谁,一时都无法接受吧。   齐煜垂下眼睑,状若蝶翼的眼睫轻轻|颤动,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的,都是子衿先前一本正经说出的话。   我验。   这孩子。   她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我验”这两个字呢?   她不可能提前知道,那验|身嬷嬷是自己的人。   齐煜摇了摇头,唇角自然上扬,双眼轻阖,青丝如缎,屏风外的光线漏进来了些许,就在这半明半暗的环境中,时光,一点点流逝。   突然,齐煜倏地睁开了双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   难道——   “煜儿不会碰你。”寂静中,蓦然响起了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   “父皇……还是,还是相信那燕飞的话么?为何不愿意相信王爷呢?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恕子衿冒昧问一句,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么?”   “你这般对朕说话,是因为胆子大,所以不怕死么?”   “怕。”顿了顿,“可是,您若是不信王爷,我先前的所作所为均会成了无用功,便是欺君之罪,那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拼。”   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须臾,空阔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叹息,“朕之所以那样说,就是因为相信煜儿。”   齐煜站在屏风后,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煜儿与他母妃的脾性是一样的,所以朕相信他,他不会碰你。朕一直认定的太子是他,也只有他。当初,阿遥受到齐炎利用,和齐炎二人联手,逼死了很多后妃,其中也有煜儿的母妃,这点,煜儿大概早就知道了,他自小就与阿遥关系恶劣,可秦氏一派在朝中地位稳健,所以朕让他娶那沈家女,其实是希望他能缓和与秦氏一派的关系,日后继位不至于太过艰难,可孩子大了,总有他自己的想法。”   齐煜怔了怔,原来,父皇早就知道秦贵妃做的事情了。   郑妃原来告诉他,父皇对那秦贵妃是真心的,他还不信,只当那是她们女人间吃醋,原来,父皇是真的将那秦贵妃放在心尖上,这般重视爱护到不忍伤害。   哪怕,哪怕知道她害死了他的子嗣,后妃。   他也能够容忍。   “他娶了你,便意味着他选择了郑氏一派,这些年,他极尽全力打压秦氏,朕看在眼里,朕欠他太多了……子衿,你这孩子心性不错,经由这次的事,朕希望你可以记住你说过的话,好好陪着他,煜儿那孩子,怕是早瞧出来齐炎想利用那侍婢陷害他,他假意不知,故意中计,许是想让朕看清阿遥的本性,可他不知啊……”   别人都不知道。   连秦贵妃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的心,早在当年那场谋害东宫的大火中,就送给了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儿。   不论她后来变成了如何模样。   他都已经……拿不回自己的心了。   *   子衿倚着墙壁,双眼微眯,将一只手挡在头顶,遮住了那有些刺眼的光芒,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其实她不是肚子疼,她是身|下疼。   那时在宫室里,她本以为会受一顿苦,毕竟古代验|身过程……她还是听说过的,可是,没想到的是,那验|身嬷嬷只是让她平躺在一张床|上,然后就自己在一旁捣鼓什么东西去了,她一直等到最后,那验|身嬷嬷将她搀扶起来,都没有迎来真正的验|身。   直到刚刚皇帝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才明白,她就说,齐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真是白受罪了!   她自己给自己破|处容易么!   疼死了。   “你……哭了么?”低低沉沉的嗓音,带着磁性,一字一句,余韵无穷。   子衿怔住了,一时竟忘了改作何反应。   直到齐煜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了下来,她才慌慌张张地开了口,“没……没有,我没哭。”眼神四下闪烁。   紧张么?   齐煜认真地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不同以往的那种明温柔,实拒绝的眼神,而是切切实实,认认真真地只看着她一个人。   子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双杏眼眨了眨,愣愣的看着他,一抹红霞渐渐晕染了她的脸颊。   脸红了?   脸色总算正常了。   齐煜压|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的触感,渗透进血液中,仿佛是最好的镇痛药|膏。   暧昧,边缘。   “齐,齐煜,这里,这里是,是皇宫……”子衿说罢,便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脸,更红了。   “恩,不可以么?”齐煜想笑。   “也,也不是,只是……!你干嘛!”子衿瞪圆了双眼,拼命地想从齐煜手中拽出自己的手。   可奈何,力量悬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拆着自己用纱布包裹的手指。   随着纱布一点一点减少,她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开始向下坠落。   “你告诉我,这里,是怎么一回事。”齐煜紧紧的握着子衿那根完好无损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犹如一潭深泉,突然,涌|入了她的心脏,“不是说受伤了么?恩?”   子衿撇了撇嘴,没说话。   “你……唉,你这傻丫头。”齐煜叹了口气,放下了她的手指,手腕轻抬,揉上了她的头发。   “我还不是担心你……”子衿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起来,到现在都还疼着好么!   却不想,嘟囔到了一半,齐煜突然探下了身,轻轻捧起了她的脸,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鼻尖轻触,呼吸交缠,嗓音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我,很感动,子衿。”   子衿抿着唇,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浅浅淡淡的气流扑在齐煜的脸上。   我,很感动,子衿。   虽然不需要。   但是,真的很感动。   他是这个意思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懂了咩?   (⊙o⊙)…我感觉自己的思路经常和读者不在一个步调上。      ☆、谋中谋计中计(二)   两人一路无言。   齐煜主要是跪的时间有些久,觉得有些累,所以一直窝在马车的一角闭目养神。   而子衿还在晃神阶段,整个人都沉浸在齐煜之前的那个吻中,不能自拔。   在那句“我很感动”结束后,他的唇,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没有唇|舌|交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吻。   可是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却让人怦然心动。   太羞耻了,竟然就在皇宫里……   子衿忍不住垂下了头,贝齿紧|咬着唇|瓣。   “到了,下车吧。”齐煜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低低沉沉,略带着几分笑意。   子衿怔了怔,抬起了头,齐煜说完那句话后,便径自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看着那落下的车帘,子衿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使自己清醒一些。   “怎么了?”因为这片刻的停顿,齐煜再次掀开了车帘,头微微一侧,正好瞧见她拍脸的动作,忍不住又是垂眸一笑,“快些下来吧。”   子衿狠狠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丢人丢到家了!撇撇嘴,下了马车。因为特殊原因,下车的时候她分外小心,但还是牵扯到了一些,所以疼得她龇牙咧嘴,等回到地面上后,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齐煜蹙起了眉头。   “替我拿着。”   子衿愣愣地看着齐煜伸到自己面前的折扇,然后一脸不知所谓地接了过来,却不想,刚拿稳那柄折扇,自己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了。   “你——”她下意识地搂住了齐煜的脖子,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忍不住瞪圆了双眼,这这这……   “你呀。”齐煜一脸无可奈何,“既然不舒服就要开口,不要逞强,也不知你之前是怎样下得去手的,怕是普天之下,没有一位夫君,会有我这般遭遇吧。”   子衿垂下了头,不好意思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中的计,我只是担心你,父皇听到那样的消息,肯定会查人验证的,所以……所以一时冲动,我就,我就……”   “回房吧……”   齐煜说着便转过了身,无视了一干人惊诧的眼神,进了府门。   “啊?”   子衿咬着唇,愣愣地看向了齐煜,沿着那微微敞开的衣襟,瞟向了那突出的喉结,默默咽了口唾沫,她,瞬间想歪了。   “恩,回去泡下澡,然后便休息吧,这几日,你就不要下床了。”齐煜轻声解释了起来,“一切有我,原也没有你什么事儿,总是把自己扯进去。”   被嫌弃了么。   子衿哦了一声,再次垂下了头,耳朵上的红晕尽数消退。   是啊,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儿,古代女子不都是这样的么,只要……只要好好得呆在府里相夫教子就好了……她非得自己作。   似乎觉察到了她情绪的转变,齐煜笑了,开口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呵,桑落桑落,桑叶凋落时,菊|花却盛开,万物总会有所更替,原来,寻了这样长的时间,我要找的人,一直近在咫尺。”   子衿怔怔地听着,这……这是在向她表白么?   “不论你笨也好,使小性子也罢,都没有关系,既是我的妻,又何必与那些宫中妇人一般拘着性子,你是要伴我一生的人,若是一切按照所谓的规矩来的话,谈何生活?谈何夫妻?一切随心就好。”   听了这话,子衿突然好想哭。   齐煜顿了顿,又道:“母妃一生过得凄苦,面上风光无限,可心里却是极为难受的,后宫之中,没有半点温暖,父皇心中另有所属,就算有过片刻温存,也只是镜花水月罢了,其实,不只她,那后宫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这一切的悲剧,不过是因为秦氏不信父皇的心意,却平白害死了那样多条人命,而这一切的源头,也是那所谓的雨露均沾,福泽天下的规矩,所以这一世,我只要你就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她居然从这个未来皇帝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这这……   这节奏错了啊。   子衿屏住了呼吸。   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由她这个穿越女来说出这样一个经典的对白么?   先由女方提出这样一个有悖常理的见解,毕竟是男权社会,然后再由男方表示诧异,好奇,然后再……   结果到了她这里,直接被抢了台词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齐煜,你是这个意思么?”子衿望着他那双潋滟生辉的眸子,有些不敢相信,这满满的幸福来得太快,请容许她消化一下。   齐煜点了点头,垂下眼睑望着怀中的人,笑得谦和,“浮生梦一场,世事云千变,更妄论人心,所以,一个你,便足够了。”   “你们……”   突然响起了其它的声音,使得两个当事人都忍不住向声源处望去。   齐烁。   他紧紧地盯着齐煜抱着子衿的手,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煜轻扬眉峰。   “呵!”齐烁上前了几步,眯起双眸,死死地盯着子衿的脸,语气有些不好,“王兄莫不是和某人待久了,也容易忘事儿了不成?不是今日早朝时,你说要代我父王管教我的么,所以我才□□在你家中?”   齐煜垂下眼眸,看了眼子衿,不动声色的侧过了身,避开了齐烁的眼神,“我记起来了,不过,近日我府中不太平,不便留人,所以你在大厅稍候片刻,待我将子衿送回房,便亲自送你去陆府。”   “……”齐烁抿着唇,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他瞪着齐煜,一字一句道:“我要□□的地方,是你家!”   齐煜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所以才说,将你送去陆府,毕竟那是子衿的母家,自然陆府也算得上是我家中。”   “……”   *   子衿躺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了。   想到今日的事,她就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太甜蜜了。   太不真实了。   她就这样发着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有了动静,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子衿眨了眨眼睑,忍不住坐起了身,掀开帘幔,向外望去。   来人一袭月白色的滚边云锦绣袍,峨冠博带,青丝如瀑,凤眸稍弯,薄唇微扬,一脸融融笑意,雍容闲适,容止俊雅,是齐煜,不过,不知为何,他手里的折扇不见了,却换成了一小坛酒。   “怎么没睡?”齐煜将酒坛放在了床边的案几上,然后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恩……睡不着。”子衿笑着,任凭他握过自己的手,不知为何,他的手总是温凉温凉的,触感……就像是玉一般。   齐煜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没睡正好,我们补一下仪式。”   “什么仪式?”子衿有些莫名地仰起头,望着他,反应不过来他的意思。   “交杯酒。”齐煜解释,“成亲当日,我们没喝,你还记得么?”   !!!   这种小细节!他居然还放在心上!   子衿错愕地看着齐煜,是赞他心思太过细腻,还是怪她自己粗心大意,头脑简单。   这种事情,她连当初成亲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过好么?   就这一会儿功夫,齐煜已经拿着酒盏回来了,在案几上斟了两盏酒,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子衿,笑道:“不过总觉得还欠你些什么,毕竟,已经过了那个时候。”   子衿正小心地握着那只酒盏,以防它洒了,听到齐煜这话,连忙摇头道:“无妨无妨,这样……就很好了。”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好么。   手臂交缠,四目相对。   共牢而食,合卺而醑。   这是共度一生的许诺,任何海誓山盟,此时已尽数盈满在这一杯酒中。   微微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香在唇齿间弥漫,只一杯,却已将人熏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普天之下,能令人自醉的,也不过是那个心上人罢了。   “女子不宜饮酒,一杯就够了。”待二人交杯酒喝完,齐煜便拿过了子衿手中的酒盏,放回了桌案上,“我们……说会儿话吧。”   “说话?”子衿眨了眨眼,那个,交杯酒喝完了,就只是说话么?   齐煜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笑道:“不说话……你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子衿无语了,不是我想做什么,难道你就不想做什么么,哪儿有交杯酒喝完了,额,便只是说话的道理。是不是她太没有女人味儿了,齐煜竟然对她生不出一点儿邪念?这不正常啊!   她咬了咬唇,突然从锦被中探出身,虽然这种事儿,让女方先开始,不太好,不过,她是真的担心齐煜把她当小孩子,虽然已经表过白了,可是想起原先一次次响哄小孩儿似的对她,她就感觉不大好了。   好歹她已经活了两世了好么?   不能因为这张十七岁的脸,就否认掉她的真实年龄好么?   齐煜根本没想到她会主动扑上来,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结果就是,二人齐齐倒在了床的另一头。   齐煜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身子,对方传递的温暖一下子袭满周身,一时间,他连腰部被床的边缘硌得有些难受的感觉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古代汉族婚典中主要仪式之一。《礼记·昏义》:“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谋中谋计中计(三)   “子……”只发出了一个字,剩下的,便尽数堵在了口中。   唇上的触感,是温热的,就像她人一样。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吻的很小心,就只是轻轻的碰着,双眸微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也是温热的,时不时地扑打在自己的脸上。   这孩子。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叹语,突然抬起了头,一双墨玉般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自己,“我不是孩子了,别把我当孩子。”   齐煜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子衿咬着唇,想直起身子,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了极大的力道,又将她压了回去,子衿瞪圆了双眼,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对方吻住了。   这个吻,不同于前几次的浅酌轻品。   而是真真正正的吻。   之前的酒香还未散去,此时唇|舌交缠,香味更是浓郁。   齐煜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从她的发丝中穿过,眼睑低垂,遮住了那双潋滟生辉的眸子。   子衿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他他他……   齐煜抱着子衿,慢慢起了身,这个姿势毕竟太难受了,腰和手臂都硌得难受。   吻了一会儿后,他才微微抬起头,望着子衿那双瞪大的眼眸,不禁笑了,眉眼稍弯,一双眸子漂亮得惊人,“我不吻孩子。”   子衿顿时羞涩了,立刻低下了头,红晕爬上了耳廓。   太羞耻了。   齐煜将她搂进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头顶,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子衿是羞的开不了口,而齐煜……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我不会吻孩子,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个……不是不要你,只是你身子还没好,不是还疼么?我只是怕你疼,再过几日吧,我们,来日方长……”   “……”子衿紧紧地攥着被子,脸上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齐煜微微向后仰去,和她错开身,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生了逗弄的心思,“子衿,你怎么比我还要急。”   轰——   一阵血气上涌,她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拉过锦被盖住自己。   太羞耻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入了冬。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齐煜当上了太子。   比如,老安王齐炎又使了一次坏,好在老天有眼,在那之后泰山遭遇了地震,皇帝大惊,钦天监的人说,是因为东宫不稳……齐煜的位子彻底稳固了……   比如,秦贵妃死了,皇帝重病……   其实子衿觉得,秦贵妃死很正常,毕竟古代人普遍短寿,而且她还那么容易生气,再加上,她年纪实在大了,就算再多的养颜圣品,也掩盖不了她的年纪……   还比如,她的哥哥再次被革了职。   这个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原因比较诡异了。   是因为被断袖。   而且和她哥哥“断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齐烁。   大齐很排斥这个的,断袖余桃神马的,简直为世人不容,所以她哥哥又被革职了。   她其实蛮不能理解的,一开始听从云说,还有些不信,问了齐煜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她哥哥,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齐烁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根本就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   这样的一个男人。   会断袖?!   抱歉,恕她真的不能相信。   奈何齐煜不准她出宫,使得她没办法去亲自考证……对了,她们如今,已经搬进了东宫。   “太子妃,奴婢听说……少爷……少爷今日便要走了……”   这日,她正无聊地逗着笼子里的鹦鹉,从云突然凑近她的耳朵,对她说了这么一个惊天辟地的大消息。   “什么?!”子衿回过了头,压低嗓音,诧异地问道:“你听谁说的?”从云和自己一样,整日里呆在这宫里,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消息。   “安王说的。”从云四下瞥了几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继续小声道:“今日奴婢在御花园,碰见安王了。”   “……”她哥哥要走了,这么大的消息,齐煜居然没有告诉她!简直不能忍!   不行,说什么今天也要出去一趟!   “走,去找郑妃娘娘!”   果然是郑家人好办事,等子衿换了宫女的衣裳,然后拿着郑妃的令牌出了宫门后,便实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她迫不及待地回了家,却被侍从告知,大家都已经去了码头,子衿顿时紧张了,赶忙又奔去了码头,看到码头处的一堆熟悉的亲人,她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等她穿着一身宫女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后,不只众人惊呆了,她也惊呆了。   齐煜挑了挑眉毛,向她舒缓一笑,“怎么这样打扮便跑来了?我让人接你去了,你怎么没乘马车过来?”顿了顿,向她走近了几步,伸手帮她拭了拭额角的薄汗,“这一头的汗,受凉了可怎么好。”说罢,便解下自己身上围着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注意些,别又受了凉,身子才好。”   子衿垂下了头,一张脸再次涨红了,这里都是她的家人呢……   “咳咳……轩儿你先走吧,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与你爹便回去。”纪令仪轻咳了两声,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的样子,对着陆子轩说道。   “替我和你|娘照顾好二老。”陆承焕揽着纪令仪,也无视了子衿。   齐烁自从见了子衿,便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是他告诉从云这个消息的。   已经很久没见过子衿了。   齐煜总是想着法儿让自己见不得她。   可是……见了面才知道,有些时候,相见不如怀恋……如今感觉,真的很不好。   而且如今……自己还跟她哥哥传出了断袖的传闻,她一定,很不想见到自己吧。   “齐烁,你和我哥哥……是怎么一回事?”趁着大家都在,子衿赶忙推开齐煜,走上前去询问这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如果问她闷声的哥哥,他必定是不会说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问齐烁了。   “那日,锦欢去了陆府,说要嫁给他……我见他听了脸色不大好,可又不会拒绝,便拽过阿轩说对她说……‘娶你?那他还不如嫁我’……就这样,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回宫跟宁妃说了,宁妃就闹到皇叔那儿了,然后,就这样了……”   “……”   回宫以后。   子衿一直都不敢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她才是有理由的一方额,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呢……0.0   齐煜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在炭盆旁,伸手烤着火。   她默默地换好了衣服,然后默默地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见齐煜没有搭理她,只好腆着脸上前,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覆在他的背上,小声说道:“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随便跑出去了,好不好?”   齐煜身子一僵。   许久,他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拉着她的两只手,垂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是气这个,你怎么不多穿些衣裳再出来,外边这样冷,你忘了你上次病了多久了么?”   想起那场大病,子衿就有些……   记得她那什么刚好了,然后两人兴致勃勃准备那什么的时候,自己不争气的病了,后来自己又不注意,病情加重,再后来,又因为很多事,齐煜比较忙,就一直没有……所以说,直到现在,齐煜都没有碰过她。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激动地扬起脸,看着齐煜,一双明眸亮得惊人,“齐煜,那个……其实我早就好了,那个,你……你想不想……”她说不下去了。   她也是知耻的=_=   齐煜先是一愣,在看见子衿那满脸通红的模样后,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低低一笑,俯下|身,认真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是该急了。”   声线依旧是低低沉沉的模样,如同醇酒,迷醉人心,蛊惑得她一阵窘迫。   *   子衿本以为,她已经自己疼过一次了,便不会再疼第二次了,可谁知……还是好疼啊。   TAT   齐煜给她倒了杯热茶,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搂在了怀里,有些心疼道:“喝杯热茶吧,暖暖身子。”都怪他,刚才应该更轻柔些的。   子衿撇了撇嘴,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杯茶便见了底,齐煜微微一笑,“还要么?”   子衿摇了摇头。   齐煜将茶盏搁在了一旁后,便脱了长靴,上了床,搂在子衿平躺在床|上,四目相对下,二人都没有说话。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缓缓放映。   有喜悦,有难过。   有很多很多。   不过那每一幕里,都有共同点,他,一直对自己很温柔。   子衿怔怔地看着齐煜,一时间,竟有些失了神。   齐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不累么?眼睛睁这么大做什么,快些睡觉吧。”   子衿嗯了一声,便听话地闭上了眼,齐煜探过身,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就搂着她休息了。   却不想,他这边刚闭上眼,那边子衿便睁开了双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唇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齐煜长得好,而且很耐看,不论看多少次都不会看够。   他脾气好,从不发火儿,事事都顺着她。   知道她喜欢吃零嘴,总是寻来各种好吃的让她解馋,一点也不怕她吃成猪。   圆|滚滚的多难看啊。   虽然他说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她不想给他丢脸。   毕竟以后要当一国之母,圆|滚滚的像什么样子。   他总是笑,不论什么时候……多年养成的习惯。   她不喜欢。   他便答应她改了   ……   “齐煜齐煜……你真是我这一生的奇遇。”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衿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   齐煜的眼睫颤动了两下,却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小结   不管拍砖也好,喜欢看也罢。   我这篇练笔甜宠文就这样写完了。   不论你们到底喜欢不喜欢,我都非常开心地和大家分享了这样一个我编造的故事,谢谢。   以前没写过长篇,所以这篇练笔我觉得还是蛮渣的,恩!实在有点儿渣,所以每次都在“卧|槽别人怎么写得那么好,我写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心态下更的文。   看完的亲们受罪了,捂脸orz。   额外说一句,这货是只声控,看我描写男主就知道了,嗓音低沉有磁性,开口自带笑意的声音,是我大爱的类型,以后说不定会yy一篇现言粗来,以后......现在依旧痴迷于古风......   最后,文笔……实在羞耻啊。   本文从开坑之初,就是在一直练笔一直练笔,所以这篇是纯粹的练笔文,因为不是大神,还在小真空小透明阶段,虽然积极性蛮高,但是实在扛不住各式花砖,所以求轻喷。   再次谢谢看完的人(づ ̄ 3 ̄)づ祝大家新年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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